二臣贼子(291)
这话有点矫情。
但花信风还真仔细想了想,摇头笑道:“也或许是有点失望。”
松钗惊了:“将军喜欢我?”
问题太直白。
花信风说“是”不是,说“不是”也不是,因为他也不知道是不是。
他扪心自问对松钗确实有点不一样,刚才见到他来,没来由地开心,后来见他受伤,又莫名愤怒担心。
松钗移开视线,看着屋顶轻飘飘地道:“将军别多想了,将军喜欢的……是我能变成你心上人的模样……”
花信风被这话蜇了一下,他觉得对方说得好像不对。但他没有李爻那张嘴,话茬跟不紧。
想了好一会儿,他只是闷声道:“你就是你。”
松钗目光又转回来,看不明白他似的。
“对啊……”好一会儿他敛了眼睛,“我独一无二。”
是个妖怪。
只要不是傻子,就能听出松钗这话内有深意,加之陈丰所言,信息量已经爆炸了。花信风想问,又觉得松钗该休息。
他拉过松钗手腕诊脉片刻,在对方肩膀上稳稳一按:“先不多想,好好休息。我不知你的过往,但知道往事已矣,既然如此,让它过去不好么。”
松钗淡淡地道:“他救我活命,我却害他父母没了,是我该他的……没有拖欠,我心里才能‘过去’。”
近来蜀中烈日当头,前些日子连番的大雨被吹到了都城邺阳。
大雨瓢泼,许是让赵晟脑袋里进的水也跟着泛滥了,他突然传令,急召重臣入宫,说有事请诸卿饮宴——只要还能喘气的,都给朕入宫来。
马车里,景平生闷气。
今天休沐,李爻本来要出门,感谢天公作美大雨瓢泼,加上他的软磨硬泡,才把人留在府里。
二人各忙各的,好不容易做好手边事,快到傍晚景平盼来心心念念的“午休”,他刚腻歪着在李爻唇齿间尝出片点甜头,狗皇帝的旨意就来了。
李爻坐在一旁,看他那模样好笑,在他鼻子上刮:“嘴都能栓酱油瓶子了,这么欲求不满?看来我是上岁数了……”
“当然不是!就是太喜欢你了,总也要不够,”景平立刻反驳,讷声片刻又柔声问,“我是不是……让你讨厌了?你不喜欢吗?”
他目光在暗沉的车厢里闪如点星,诚恳极了,是诚意且严肃地讨论这个问题。
李爻顿时脑袋发涨。
最初景平跟他上床,虽然在某个重大问题上用了小歪心思,但行动上是万般小心、极尽所能地讨好,生怕他有片点别扭。
之后二人又有了几次,不再那么“生疏”,景平渐渐放松,本性也随之暴露真切了。
臭小子简直爱他如痴如狂,待他有种难形容的摆布欲/望。
李爻认真想过对方此类行径的初衷,可以理解男人在控制中“征服”爱人的快乐,更何况景平自幼视他作英雄,一路追着他的背影,如今终于抱得英雄在怀,成就感爆炸,可想而知有多魔怔。
无奈想通归想通。
诚如景平所断:太师叔的情场风流多是假把式。
李爻不痴迷此道,最初糊弄毛小子还行,待到对方开窍了,便渐渐敌不过人家的魔高一丈。
所以他反而成了被动落下风的那个——所谓爱之所至可以滋养天赋,所向无敌,不服不行。
至于喜不喜欢……平心而论,李爻无所谓。
因为景平喜欢,又算不得毫无顾忌地过分,李爻便随他开心。
王爷一时迟疑不回答,不过是在考量不同答案导致的后果:
说“喜欢”吧,小混账肯定尾巴掀上天,二人一言难尽的床笫之乐更要翻出新花了;
若说“不喜欢”呢,看景平真诚的表情,只怕是要跟他讨论到底哪个步骤、哪种做法让他不喜欢,讨论之后……还得实践。
得吧,李爻绕明白了,怎么都躲不过去。
没想到景平见他愣神紧张起来,拉过他的手诊脉:“你怎么了?不舒服吗?在想入宫的事?”
“你觉得他想干什么?”李爻赶快顺坡下。
景平冷笑着没答。
“你知道为何?”李爻诧异看他。
景平笑容更高深了,颇有李爻糊弄人时的风采:“掐指一算,或许有人要倒血霉。”
未至立秋,日子过出一把子秋来的寒意。
景平解开外氅,给李爻披上,撑伞下马车,回身迎他。
傍晚的天已经黑得像夜里。
御道两旁的花朵被打落满地,气死风灯的幽幽火苗在雨里飘忽,扑烁了群臣脚下的路。潮雨味一路随着众人,弥漫到太和殿,才被恰到好处的香味冲淡,混出一种说不出让人醒神,还是迷糊的味道。
晚膳时间一到,赵晟便登殿了,说过几句有的没的开始端杯敬酒。他言辞中没单独提到谁,只是东一榔头西一棒子说些无关紧要的事。
酒过五六巡,有不胜酒力的官员微醺,赵晟示意樊星静场,朗声道:“朴爱卿,今日午后的话,你再与诸位爱卿说一说。”
“朴爱卿”叫朴淼,位居太常寺卿。
晋朝设有礼部,也设有太常寺。礼部主管往来接待、修典奉宴、庙堂祭典;而太常寺呢,则多是负责观星占事等虚幻缥缈的门道。
是以礼部总是看不上太常寺,觉得他们怪力乱神,搬弄是非。
朴淼没想到皇上突然叫他,慌忙起身行礼。
他不太有量,起得猛了人一栽歪,朝服险些刮翻杯盘。
“回陛下,太常寺丞彭大人师从端一道,他接连三日夜观星象,见荧惑入东井,恐国将大丧,坊间有谶说‘南出小人,贾言乱政’,是以微臣恳请陛下明断,以避谶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