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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臣贼子(313)

作者:张参差 阅读记录

蜡烛点亮。

李爻借光见他脸颊潮红:嘚瑟大了掉毛了吧。

腹诽不妨碍心疼,他柔声道:“我去找大夫来看你。”

“不用,你帮我拿针。”

景平撑着力气坐起来,给自己落针依旧无比熟练,分毫间又变成刺猬了。

刺猬精抬眼看李爻,无声地表示:你抱抱我。

李爻叹了口气,倚着床头把他搂了。

看得出景平确实是难受,浑身是针、难以自抑地尽可能紧贴李爻。

午夜梦坠他吓坏了。

现在他抱人、拉着李爻的手、闻着对方身上熟悉的淡香味、感受他恰到好处的温暖……

一系列的真实终于让景平相信:李爻毒发不治只是自己思虑过甚的噩梦。

他倚在李爻怀里不大一会儿睡着了。

李爻抱着他大半个时辰没挪动,见他睡得踏实、算计停针时间早超了,轻轻将针下掉,而后照顾他平躺下、舒服睡。

幸好,景平应了那句傻小子睡凉炕,全靠火力壮。

天快亮时,烧热彻底退了。

狗皇帝不在都城,日子过得飞快。

常健时常发军报回来,李爻见之心安,盼着赵晟出去放风一圈,早点回来得了。

老将军也是一直向这个方向努力的,无奈收效不佳。

大军往北行,对外打出的旗号是去幽州口巡境、平匪患,沿途逐渐填充驻军。意图不到最后一刻,不让蒙兀看出讨伐之意。

可怎奈天有不测风云。

赵晟将将到幽州,便遇上连日大雪。西北风卷着鹅毛劈头盖脸,刀子似的割人肉。大军被阻在城关外十来日,每日只能缓行十几里。幽州境内最大的城名登平,城南关叫幽州口;北关是燕北,出燕北就算离开南晋国境了。幽州苦寒、人烟稀薄,官道上整日见不得个把人。

大雪无人清除,三丈余宽的官道被积雪挤到不剩一丈宽。

常健、樊星和几位将领抓住天赐良机、劝赵晟打道回府,待春暖花开,再卷土重来。

可皇上的脑袋瓜子俨然随冰雪冻住了,念着眼看到地方,若不让当地百姓瞻仰天颜,实在辜负了长途跋涉、挨冻受累。

是以他不顾众将劝阻,执意前行。

常健已经被皇上得没脾气了,不知多少次心想:这要是我儿子,早就大耳瓜子扇他了。

无奈眼前这位扇不得,他只得以轻骑精英护送皇上,让余下士兵分散三路,从幽州口的三岔官道守关口囤驻。

要说这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老天看了谁不顺眼,能让他走平路原地摔跤。

更何况,赵晟倒霉催的不做人太久,活该有这次劫难。

话要从赵晟过幽州口时说起。

前来界边迎驾的是幽州刺史,刺史大人见到赵晟礼数周全,却没半点对皇上远接高迎的隆重。

幽州口内冰天雪地,入城脚沾地,出溜着比迈步走得稳当,但仪仗别提毛毡垫了,连黄土垫道都没有。

安置皇上歇息的驿馆简陋无比,碳炉、桌椅,还不如宫里太监们用得好。

赵晟面露不悦:“朕一路低调前来、未有铺张,可再如何也是天子出行,简便罢了,为何如此粗陋?”

刺史名叫庄别留,是世代武将出身,自带行伍之人的利索,他家往上辈论和李爻家的长辈相熟。

他听闻怪罪波澜不惊,躬身道:“回陛下,幽州口自来苦寒,再往北去是登平城和燕北关,此一带连年征战、缴粮,如今又征兵……地没人种、收成惨淡,若是年根儿仓有余粮,便是百姓积德了。饭不饱饭的地界儿实在没有闲钱修整驿馆,陛下若不信,微臣可带您在城内逛逛。”

赵晟知道北面连年征战,且不比江南鱼米富庶,但他没想到能落魄至此。他从庄别留两句话里听出对方似乎反对征兵,疑心他和百姓藏富露穷、合伙坑蒙自己:“也好,朕随庄爱卿去看看,实在困苦,即刻让户部拨钱粮来。”

庄别留便先带赵晟去府衙,衙门口经年日久失修,外衙尚勉强撑得住一分官家底气,内衙则实在惨不忍睹——桌椅老旧,全是磕磕碰碰的旧伤痕,甚至椅子断了腿儿,都又拿麻绳绑好凑合用。

再到街上随意走,发现城中小半数人家关门闭户、门窗破落,房子是空的,显然许久没人住了。

“这些人呢?”赵晟问。

庄别留道:“多是走了。田地收成不好,一直留在这,只有等死的份儿,大家往南方迁移,即便流落在路上,起码可以保住家里男丁不上战场、有一线绵延生机。”

赵晟不爱听这话,沉着脸色想:人人都畏缩,何人保家卫国?晏初当真是……难能可贵。

话说到这,御驾行至城正中。

日薄西山,鼓楼上暮鼓擂响,飘荡在半城霜雪的幽州上空。

鼓声落,庄别留下马,突然在赵晟面前跪下:“陛下,幽州百姓经不得年征百万的折腾,微臣替他们恳求陛下宽缓雄心,给一条活路。”

赵晟皱眉道:“庄卿先起来,这年征百万又不是只征幽州一地,更何况身为大晋子民,上阵杀敌何尝不是为了自己……”

话没说完,“嗖——”一声破风响。

冷箭猝不及防由赵晟背后袭来。

赵晟功夫一般,听见异响,下意识侧身,来不及回头,肩膀已经猛然剧痛。

箭正中肩头。

他惨呼一声坠马。

皇上遇刺!

所有人都慌了。

钟鼓楼附近已因皇上出行,避遣了闲人,护送圣驾的小队官军人数虽然不多,但该足够了,怎么还能着了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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