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臣贼子(362)
往后越骂越难听,措辞埋汰之余暗存龌龊,李爻都听不下去了,笑骂道:“这词儿谁编的,真他娘的是个人才!”
骂人话换着花儿翻过七八个来回不重复,骂完一段晋军则轰天爆笑。
蒙兀跟南晋打了这么多年仗,没见过这么不正经的阵势。图择开始整不明白对方为何欢脱,后来有听懂中原话的官员翻译,鼻子直接气歪了。
他把鼻子掰回来,令人还嘴:“听闻是康南王临阵,本来心生敬意,没想到王爷有泼皮无赖嘴脸,枉顾尊邦礼仪,两军阵前起码的尊重都没有了吗?”
李爻“哈哈”大笑,笑到一半开始咳嗽,缓和气息向令官道:“告诉他,本王惯会看人下菜碟儿,这般算是客气了,接着骂。”
令官依令继续。
李爻张手,亲兵递来个千里镜,他端起来遥望一眼,见图择胡子拉碴的一张脸挤得比便秘还难看,低声道:“差不多了,传暗令全军准备。”
前些天,李爻着人将城内鞑子们冻成人棍的尸身趁夜送至沙场中央摆了一列,已经让图择气得脑顶冒烟。
眼下被这般挑衅,他在天寒地冻里挨骂两刻钟已是极限。
俗话说得好,是可忍越想越气。
一声冲锋令下,蒙兀大军急向北关冲锋。
双方你来我往交阵几个来回,图择悟了:李爻敢这般嚣张,全仰仗火力比之前更猛了。
南晋不知从哪里变出种只有苹果大小的炮弹,落地能将沙场炸出坑来。
图择持着主帅的沉着观看片刻,发现那小炮弹有个弱点,像是只能远攻。近距离发射,极易哑火。也就是说,只要蒙兀大军冲过远程屏障,就会优势立现。
又不足半刻,他更惊喜发现康南王要么是只有嘴皮子利索、要么是过于依赖这种新型火炮,排兵布阵比常健稀松多了。
听闻这位王爷是仰仗爷爷的功绩、与皇帝的关系才加官进爵,看来或许不假。反观他多年总在南边打仗,胡哈和羯人哪里能与咱蒙兀的铁骑相提并论?
图择即刻奋进,越想越勇,愣是亲自率军冲锋,把炮火封锁冲出个口子,当真兵临城下了。
他退至中军位,与李爻城上、城下相视而望。
鼎鼎大名的康南王相貌俊秀清癯,称其小白脸都不为过。他对李爻更加蔑视起来。且李爻似乎折服于他的威猛,与他对视的目光有一瞬几不可见的回避,紧跟着才想起输人不输阵,撑起外强中干,生把眼神扭回来。
只这一眼,给足了图择底气,他牟足底气大声号令,全军再次进攻。
蒙兀有种重型攻城车。
南晋一直颇为忌惮,但凡见那车出阵,便会火力全开,哪怕让官军从两侧开门出城肉搏,也要牵起城下壕沟的各种机关,阻碍攻城车前进。
此刻依旧如此,城上炮口齐对攻城车。
官军涌出城门,拼死抵抗。
图择本以为这将是场定乾坤的恶战,抽/出腰刀指向李爻,颇有挑衅单挑之意。
万没想到啊,晋军的炮弹打在攻城车上,如实心泥胚子砸铜墙铁壁,屁响没有,还摔个稀碎——近来连番大雪,炮弹返潮了!
接二连三皆如此。
蒙兀军中爆发出一声欢呼。
图择正待喝令全力进攻,身边军师低声劝:“可汗,对方一举将城中兄弟全歼,必有过人之处,这怕是诱敌之策,要小心。”
图择一皱眉,这么说好像是不大对。
他又抬头看李爻,见对方脸色不好,手死死扣在城墉堆垛上,居然迎风咳嗽,停不下来——早听闻康南王身体不佳,已经损成这副弱不胜衣的丢人模样了?怕是真的没几天好活。
他还略有迟疑。
李爻突然一捂嘴,指缝渗出斑点猩红,是咳了血。
亲兵、城上防军皆见,即刻变了脸色。
“王爷——!”
“王爷又咳血了——”
“快拿药来——”
再看李爻,他还持着统帅的精神,怕城下敌军看见,着急想退离城关边,谁知动就头重脚轻,一个趔趄险些大头朝下栽出城墙,幸亏被亲兵七手八脚护住,架起来火速撤离阵前。
康南王在阵前咳出的一口血,彻底乱了两军士气——一方涣散、一方高涨。
图择见状勒令先锋夺路而冲,晋人出城迎敌的兵将军心涣散,纷纷后撤,来不及躲回城里索性四散逃开。
城门暴露。
天赐良机!
蒙兀大军高声呼喝,以胜利者的姿态向城门冲去。
晋人则开始鸣金收兵。
可回城的路上堵满了鞑子,被阻在城外的官军哀呼连连。
图择仰天狂笑。
拉扯十余年的攻防战终于要在他手里结束了!回到大汗身边定能扬眉吐气!
可热乎心气儿还未高涨到头,“轰——”的一声爆响来着身后,吓得他一缩脖子。
“可汗!阵尾被袭!又是那种威力巨大的小炮!”
炮炸得极远,好几炮将将够到他的中军位。
可阵尾怎么会有晋军?!
不待他想明白,第二个败兴消息紧随。
“可汗,城外败散逃开的晋军火速有序在两侧集结!”
果然,不知何时心急火燎的哀哭消散了,像从未出现过。
图择因性子蛮莽多次被父汗指摘,眼下一时意气又被对方包饺子,太过丢脸。
他霎时想起父汗曾教他以退为进、死而后生,据说中原有珍珑棋局,便是此道!
他眼看己方前锋冲至燕北关城下,喝令一声:“全力攻城!将流落城中的百姓悉数抓起来!”他定声与军师吩咐,“李爻身体不行了,往回必由常健顶上,常健行事守旧谨慎,牵制百姓必有抗衡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