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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臣贼子(46)

作者:张参差 阅读记录

他想不明白,又看出景平不想说,放任自流地想:咳,问题不大,由得他去吧。

这事放下,他缩回被子里,没多大功夫睡着了。

再说景平,他冲出帐子,春风立刻卷过他的一腔炽热,把从头烧到脚的灼情吹冷了些。他刚才对李爻不全是说谎,他的心事有一半对太师叔发乎情止乎礼的觊觎,另一半是跟着李爻去胡哈“见世面”之后的自惭形秽。

话说回早些年,景平对李爻的初印象始于花姨婆,丰满立体于说书先生们。李爻年纪轻轻军功无数,战事渐平稳,他又利用联盟国为南晋打通商路,眼看事成一夜间音信全无,文韬武略外加神秘,无论拿出哪条都足够传奇,是说书人演绎发挥的绝佳素材。

那些真实的军功政绩,被先生们舌灿生花地讲入一个十三岁少年的耳,必然是震撼且向往的。

后来花姨婆没了,景平依着她的嘱托,满怀期许去寻他的传奇。在修竹城的茶楼里,他听到李爻已死时有多失落,得知救他于危难的好看男人是李爻诈尸时,就有多兴奋。

那一刻他甚至感谢宿命,让触不可及的英雄离他那么近,那么真心、温暖地待他。

他的英雄带着常人的喜怒哀乐与他家长里短好几年,温柔又招欠,会咳嗽会生病,做饭种花、削竹竿钓鱼……真实得让景平踏实。

而今天胡哈大寨中,李爻气场犹压一族王上,那在谈笑间生杀予夺的风度,高深得虚无。

二人间的差距在那一瞬间被拉开,别如云泥。

景平相形见绌——李爻在他这样的年纪时已经挂帅一方,他却还在对方的庇护下,活的稀里糊涂。

他在外游历的两年,看到的不过是太师叔用年华和血汗奠基起的大好河山。

今天以前,景平想与太师叔比肩,关心他、照顾他。

今天之后,他问自己:我拿什么底气喜欢他呢?我凭什么?我配吗?

风一吹,热得发狂的喜欢冷却了。

景平想,我总该真能为他撑起方寸安宁,而不是让曾经的豪言壮语变成一时意气,像句玩笑话。

所以,他要在对方面前证明自己有丁点用途。

景平又在自己胳膊上狠狠拧了下,把不舍得下头的混乱彻底掐没,奔医疗帐子去了。

这一忙就不知过了多久。

待景平再回军帐时,已经半夜了。灯烛已熄,李爻睡得很熟,景平坐在榻边地铺上,借着气窗透进的星芒看李爻。

这是他第一次偷偷摸摸又明目张胆地看着他,像忙碌到深夜的奖赏,怎么都看不够。

行军榻很窄。

常人躺好左右各余两寸,要是放个胖子在上面,保准当场演示什么叫肉包床。

李爻则是睡惯了这样的榻,睡熟翻身都是先撑开被子,原地转半圈,再把被子放下。

他骤然朝向景平,让年轻人的呼吸顿挫了下。

下一刻,睡熟的人记不得自己手上那点“小伤”,眼看要用伤手大把抓被子。景平眼疾手快地握了他手腕。

李爻即刻要睁眼。

景平轻轻帮他把被子往上拽了拽,单手环在他背上略重地一按:“是我,你差点碰了伤口,睡吧。”

“嗯,”李爻似醒没醒,眯眼看了看,含糊嘟囔了句“你也快睡”,继续挺尸了。

景平怕他乱动,一直托着他手腕。

这样的时光太难得了,景平恨不得让时间停下。

他突然冒出个大胆的想法,悄悄凑过去,低头在李爻右手腕内侧吻了下去。

他似是稽首于李爻身侧。

吻一触即分。

此刻,近乎于尊奉的爱慕得以浅放,化作誓愿暗暗发下,天地鬼神共可见——一吻为定,印于你腕,立于我心。

年轻人心脏砰砰地跳,他觉得自己疯了,又暗自雀跃着不为人知、虔诚无比的轻偿所愿。

之后,景平坐在地上,捧着李爻的手腕守着人,他舍不得放下,占个床边趴了整夜。

直到天色露白,他才不得不寻来手巾缠在李爻腕上,免去他乱动磕碰伤处的隐患,悄悄起身,看郑铮去了。

李爻闲散久了。

这几日骤然精神高度紧张,一放松就困乏加倍。他一觉睡到天光从帐子缝隙透进来,睁眼见身边没人,景平的地铺不知何时收起来的。

他坐起来醒盹,随手要撩睡乱的头发。显然彻底把烫伤的事忘了。右手掠过眼前,被白帛晃了眼。他手腕上,不知何时被缠了一圈厚手巾。松紧恰好,能在他睡熟时,得宜地把手垫起来,避免他碰了伤口。

这也太细致了……

景平弄的吗,什么时候?

李爻感叹对方体贴入微之余暗骂自己:连这点警觉性都丢了!哪天再上战场,看你能活几炷香!

他心底泛起缕隐忧。这一年总觉得乏累,近几天尤甚。

闲太久了吗?

胡思乱想间,李爻下床洗漱、束发,嫌手上的包扎碍事,干脆扯去了。

正这时候,帐帘翻动,景平端着早饭进来:“想你差不多起来了,睡得好吗?”

他把饭放下,昨晚的局促已经片点不见,刚要对李爻露出笑意,见他肆无忌惮地拆了布帛,顿时急了,“二次创伤感染很麻烦的,你这手还要不要了!”

他抄起李爻的手,见伤处果然又有新起的水泡,顿时一脸凝重。

李爻的手是无妄之灾,只得自己赖自己:“没事,看你紧张的,跟我缺胳膊断腿了似的。”

如愿以偿,被景平深深看了一眼。

李爻腹诽:最近时不常瞪我,要翻天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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