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臣贼子(75)
于将军是多次上阵的老将,听就知道花信风要做什么:“统制不可去冒险,这方法太冒进!”
话音没落,阵中雷火弹又起哄似的爆了。
花信风急道:“今时不同寻常,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他再不等于将军说话,便要下令前锋营点清突击队。
“于将军身子尚未恢复,花长史还是坐镇军中吧。我去。”
几人循声望,见杨徐带着二十来人到了近前。诸位穿着轻甲,悬刀于腰侧的勇士是内侍庭的医队护卫。
杨徐抱拳:“上阵打仗我等不成,但论偷袭烧粮草,只怕所有将军都不及我几人。花长史只需安排一位引路的小将军即可。”
战况焦灼,杨徐所言有理。
花信风只衡量一瞬,便向杨徐郑重道:“如此辛苦诸位,花某定为各位拖住敌军主力,等诸位大人凯旋!”
“师父,我去带路!这边的山路我春日里还走过,知道如何绕小路错过敌军锋锐。”景平再次自告奋勇。
花信风想都没想:“你不许去!”
“为什么!”景平难有的高声。
花信风看他一眼,神色里闪过缕很难描述的情愫:“我已经负了你娘亲,不能连你都护不住。”
闪瞬即逝的柔情敲得景平心思一动,他知道花信风与娘亲是旧识,但什么叫“负了你娘亲”,只是他现在无暇多问,正色定声道:“若是每人都得这般庇护,还有谁保家卫国,上阵杀敌?太师叔年少时,护住了身后的万千百姓、大好河山,可有谁站在他身前,说要护住他吗!”
花信风居然被他一句话问得哑口无言。
他自嘲地想:师叔曾经说我优柔……唉,军衔到一军长史怕是真的到头了,若师叔在,断不会如我这般不肯放手。
“师父,我心有牵绊必会平安的,”景平贴近花信风,用只有对方听得到的音量道,“太师叔咳嗽的毛病是中毒所致,你早就知道,对不对!我会回来听你告诉我因果。”
他终于直接问了。
花信风凝视景平,没有否认。
是毒。
真的是毒,而且师父知情!
为什么?太师叔宁可看他没头苍蝇似的乱撞都不肯道一句真相,想来对方必是觉得那真相他碰不得。
可他已经快二十岁了。
景平心底泛起一股压隐太久的烦躁,夹着恼火。
可恼火起势不久,撞到“李爻”二字,顿又像寒冰触火,片刻融化成如泪滴般温柔的记挂。
他是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对李爻生气啊。
战况吃紧,景平抬手按在怀里的香囊上,香味倏忽间扑出来,助他收敛心思,不再啰嗦。
他与杨徐一行人意气风发。
他跨上马背,激昂又雀跃。
骏马由侧阵疾冲入黑暗的那刻,景平眼前恍惚出一个虚幻的背影。
那是个少年将军,在他咫尺不远处,引领着他、诱惑着他,让他每一道步伐都妄图追随而去。将军的影子在月色下拉得悠长,长成一道独木桥,架过藏匿着禁忌爱恋的深渊。
景平只有勇敢地追上前,跨过去,才有可能拥抱将军虚幻的背影。
直到某一天,那影子回过头来,给他一个平视的目光——
看他为他痴爱病生,为他作茧自缚,亦为他破茧成蝶。
第037章 还击
风翼军之所以得名, 因为将士们的战马皆百里挑一。
骑军们身着的辉月铠反着银色光芒。
李爻身后仿佛坠着道厉闪,趁夜一路劈到江南界。
“统帅!”
头前探路的斥候等在界碑附近,见骑军到了, 即刻近前来报:“昨夜洛雨城外敌我两军开战, 敌军用了雷火弹。”
“雷火弹!?”卫满好大的嗓门把自己胯下战马惊得挠蹄子, 被李爻淡淡看了一眼, 自省身为将领太过咋唬。
但卫将军惊骇也情有可原。想那雷火弹从制作到储存、使用,都需要环境稳定,胡哈人折腾来折腾去, 大寨能住三个月就算很有长性了, 怎么突然有这样的军备?
与此同时。
景平已经带着杨徐等人绕山路摸到了胡哈军阵的大后方。
对方营地外围一圈篱笆栅栏足有两人高,是削尖的木头,基桩稳稳打进地里,像巨狼倒竖的獠牙。
看来他们一时半会不打算挪窝。
大军已倾巢而出, 军营中安静,只留为数不多的游岗, 巡守其中。
杨徐遣去三名高手细探,片刻探子回报:“粮草集中在营地侧后方,东面帐子里有雷火弹, 咱们避开游岗, 搬几颗雷火弹到粮草库, 直接给他们来锅爆米花!”
杨徐窃笑, 向身边侍卫道:“小刘, 你在这陪贺大夫……”
话未说完, 景平毫无预兆地长身一跃, 脚在马背上借力,翻进大院去了。
杨徐看得眨巴着眼睛反应片刻——江山辈有人才出, 小瞧他了。
他不再磨叽,向众人打过手势,月色下暗影如鬼魅般,悄然分散各司其位。
粮草库附近,万事已备,只待杨徐下令,点火快跑。
正这时,景平突然扯了杨徐一下,他目光所指的方向一人晃晃悠悠进了透着星点火光的帐子。帐帘落下,景平身形一晃,紧跟过去。
杨徐示意高手们隐蔽,也摸到景平身边,从透气窗往里看。
帐中人确实脸熟,是胡哈王身边那惯会见风使舵的文官。
来做监军的么?
文官黄汤喝多了,舌头不利索,冲对面一人牢骚:“本以为新王能带我们过几年安稳日子,没想到他比他弟弟还有病!豁出老婆孩子不要都得跟你们干仗,何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