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徒儿总想弑师(112)
就在沈长清右手停留过的地方,眉骨正中间,有一枚小小的符文闪闪发光。
这代表守护的符箓啊,又是他用什么代价换来的呢
他的……命吗?
少年缓缓跪倒在地,单薄的脊背,颤抖得几乎不能自已。
而那个让他痛彻心扉的人啊,却狠心抛下他独自进了门。
……
门里红雾浓郁,目光所及之处一切都蒙上血色。
大雾里有影影绰绰看不清面容只有模糊轮廓的人影。
那些影子或站,或坐,一动不动,状若死物。
沈长清好像看不见,一心只在手里不断挣扎的刀身上。
“入我门中,还是安静点的好”,沈长清平静道,“你若锈了,也怪不得我。”
木柄之上,红雾附着,点点锈迹印上刀刃。
木柄之下,蓝布湿润,与红色液体中和成深紫。
淡淡的青烟过后,缠刀失去光泽,一个妩媚多姿的女子出现在沈长清面前不远处。
银铃般的清脆嗓音硬生生癫笑出一种另类的刺耳感觉。
——很聒噪。
沈长清禁不住拧眉,冷冷看着面前状似疯癫的女人。
女人笑了一会,觉得没有意思,慢慢收敛了笑容,用比沈长清更冷的眼神看着沈长清。
目光似乎化为冰刃,想要狠狠穿透沈长清躯体。
“老不死的东西……你把奴家拐进来,想做那种事吗?”
沈长清木着一张脸。
——瞪着死鱼眼说着调情的话,真有意思。
“我见过你吗?”良久,沈长清道,“我不记得了……”
这个女人在牛驼山上就时常表现出对他的敌意。
然而他对她竟然没有丝毫映像。
女人愣了一下,随即露出恼羞成怒的神情,“姓!沈!的!”
她一字一顿,“你怎么能把老娘忘了!”
那样子,活像是沈长清辜负了她那般。
沈长清眉心川字更深,语速缓慢,“不知足下是……?”
“我”,女人用幽怨的神情看了他一眼,“是你曾经的信徒!”
“最虔诚的那一个!”
“哦”,沈长清淡淡道,很多人都这么自称,他是真的没留意过。
“我曾经向你祈祷”,女人自说自话,“希望你能为我解惑。”
“每一个独守空房的夜,我对着你的画像,燃香,跪拜,求你显灵。
“你一次都不曾来过,你救了那么多人,偏偏不肯救我。”
沈长清不知道说什么,女人为此恨了他几千年,可他又不是真的神仙,哪里听得到这些。
女人接着道,“我是陈文轩之妻,你看完了他的日记,竟然不记得我!”
沈长清瞳孔骤缩,好半天才道,“他的日记里,并无你太多笔墨。”
“这不可能!”女人一口银牙几乎要咬碎,但她随即笑了笑,“无所谓,给你看我的日记也是一样的。”
似乎是看出来沈长清兴致缺缺,女人冷哼一声道,“你不是很在意颜家吗?你不看,颜末真正的死因可就再也没人知道了。”
“逝者已矣”,沈长清道,“活着的尚且不能保全,哪里管得了……”
“这里面有天庭的大秘密!”
沈长清伸手,“拿来吧……”
女人翻了个白眼,递过一本破旧的书籍,牛皮绳磨断了几处,又被重新系过。
一瞧就知道这是实物,是保存了千年的东西。
沈长清轻轻翻开一面。
“玄德十六年春,妾与陈郎拜高堂。
“彩蝶绕梁飞舞,媒婆言我将幸福。
“我以为那是一段美好良缘的开始,殊不知,那只是段血淋淋的冤债罢了。”
那之后大段大段的文字都透着浓浓的深闺悲怨,十二岁的姑娘嫁给了一个不爱她的人,从此一生葬送。
“玄德二十七年秋,我二十三岁了,却阴元仍在,我与婆婆说,放我归家吧,文轩哥哥只把我当做妹妹。
“婆婆点头答应,请我喝过茶水再走,她会与文轩说,让他写休书。
“你可知那十一年寂寞如雪的岁月里,我过的是什么日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是我太天真!”女人又疯疯癫癫笑起来,“我怎么能想到那个老太婆竟然在茶里下药!又将我扒/光,丢进东厢房!她一件衣服也没给我留,我便是想逃,逃了之后呢!我的清白,我的声名,将荡然无存!”
“太狠了!她真的太狠了!然而她还不够狠!最狠的是那负心郎!”女人一边狂笑,一边歇斯底里尖叫,“他的妻怀胎九月,他却离家不归!老太婆请来大夫诊脉,是个女孩。”
“她当即拉下脸,骂我是个丧门星,生不出带把的也就算了,还好吃懒做。
“玄德二十八年冬,能把耳朵都冻掉的天,她赶我出门,让我去给人做奴婢,赚月银给她养老。
“我赤着脚在雪地里走,脚趾忍不住蜷缩,脚底快要冻烂了……我大着肚子,求了三天,也没有主人家肯要我……
“那天我实在是走不动了,想要坐下来歇一会,早就麻木的身子甚至感觉不到疼痛,血液染红白雪的时候,我才明白过来,我要生了!
“我挨家挨户敲门,求求他们救救我的命!一开门看见是我,他们就不耐烦赶我走,说不招我这样的女人!
“我跪下来祈求,终于有一户人家发现了我身下的血,为我叫来稳婆。”
第67章 我求求你了,沈长清
那实在是一场令人难过的悲剧啊。
闻者伤心, 见者落泪。
那个独自守着窗儿十一年的小丫头,那个在雪地里艰难爬行身后蜿蜒血迹触目惊心的大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