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徒儿总想弑师(167)
还不等他们靠近宫门, 早有荆棘遮天蔽日几乎贯穿了整个皇宫!
浓郁的阴气如化实质, 深井里慢慢爬出一个披头散发身形扭曲的厉鬼!
先前被颜华池摔断了肋骨的颜平激动地在草地上爬, 往井那边爬!
“听双……”颜平指甲插进泥地里,艰难爬到女鬼脚边, 颤抖着手抓住她破破烂烂的裙摆, “朕终于又见到你了……”
世人大多唤她昭阳公主, 常听双这个名字, 她已经淡忘了。
她是广福帝下诏亲封的长公主昭阳, 她是母仪天下的淑德皇后常氏, 她是将军府的嫡女,唯独不是“常听双”这个活生生的人。
笑容是习惯挂起的,雍容华贵全然是表象, 真正的听双姑娘,是个可怜又可悲的牺牲品。
——帘幕疏疏风透, 一线香飘金兽,朱阑倚偏黄昏后,廊上月华如昼。
年芳十四的姑娘坐在纱帘后面梳头,窗下公子弯腰捡起一支发钗,对着姑娘红了脸。
“这簪子可是……”
那簪子不是她的,她亲眼看见它被他从袖里悄悄丢到地上。
——真是个可爱的呆子。
常听双银铃般的笑声传到楼下,“劳烦公子,交给绿竹就好。”
是哪家的姑娘将簪子藏进枕下,又是谁从此梦里俱是情郎
曾以为是一见钟情,此生不负。
颜安的演技很好,骗过了她,也骗过了常鸿方。
广福二十九年,常听双十五岁,聘书由何大公公送到将军府,聘礼抬了一整条长街——他要娶她做太子妃。
广福三十三年,冷宫落锁,宫外墙角寒梅枯死。
——别离滋味浓于酒,著人瘦,此情不及墙东柳,春色年年如旧。
为什么他的心不能如旧
一代公主,最终在不到二十三的年纪含恨死去。
入井的时候,她还活着,她扭曲着脖子,眼睛直直看向那片圆圆的天空。
那是她一生仰望,而始终不可及的皇天。
死不瞑目,只有一朵小白花被一只小手丢下来,像是最后的祭奠。
一国之母,薨时竟无一人吊唁。
后来人们渐渐把她遗忘了,遗忘在冷宫冰凉的角落,遗忘在刺骨寒冷的井里。
井上是厚厚的青苔,她怎么努力也爬不出去。
不得安息,被血祭篡改过的阵法死死压迫在她的头顶,让她的怨气终于与日俱增。
“朕有预感,沈长清已彻底魂飞魄散!如今才是真正的大世!独属于我们的大世!”颜平状若疯癫,“听双,再也没有人可以压制我们了!再也没有人可以威胁我们……朕要给你后位,朕会让你幸福……”
“颜安那般对你,朕已经让他付出代价,朕给你报……”
纤细如白葱似的玉手捏住颜平喉管,“你敢弑兄”
“你杀了他?”
手指慢慢收紧,颜平眸中显出浓烈的不甘,“你还在惦记着他……朕到底哪里不如他……”
后面的话再也说不出来,他脆弱的脖颈被生生折断。
颜华池冷眼看着这一幕,右手握紧了刺藤,丝毫不顾掌心模糊的皮肉和淋漓的鲜血。
大战一触即发,昭阳却眉目温柔,“池儿……我的孩子……”
只在颜华池眼里,这所谓的温柔跟沈长清的比起来,简直拙劣无比。
“闭嘴,我必抽你”,颜华池用力甩着藤蔓,“你挡道了!”
成界灵,必须要消尽前尘旧梦,解开往日因果。
自古心劫最难渡,可颜华池唇角却勾起一抹不屑的笑容。
——老天瞎了眼!除了沈长清,谁有资格做他的劫数?!
那一战惊天动地,暴雪和藤蔓在每一个角落肆虐,颜华池于昭阳背后叹息,“我的心魔,我自己会解决,怎么就这么喜欢管闲事,管就管了,每次都那样不要命……”
无数藤蔓扎进昭阳身体,阴气源源不断被颜华池疯狂吸纳进体内。
哪怕只有千分之一的概率他也要试试!
今日,他说什么也要证道成仙!
他已经尽了全部的力。
可这世事哪能多如意。
过多的阴气终于超出负荷,颜华池缓缓闭眼。
——终究是不行吗?
——那就一起永不超生吧。
颜华池疯了一样拼命吸收阴气,然后在最后一刻抓住昭阳的手臂。
伴随着一声巨响,满天血雾和零碎魂光很快消散,一切归于静谧。
满宫死寂,所有荆棘以摧枯拉朽之势迅速衰败,暴雪停止,云层散去,天快亮了。
那座空荡荡的皇宫终究是将所有人全部埋葬。
空无一人的大殿里,老太监佝偻着脊背,火盆映照下,他竟没有影子!
他手里拿着一沓纸钱,一张一张放进火盆里,“这两张是帝君的……您啊,看开点,收敛点,也许结局会好点。”
“这两张呢,给小殿下,太后让老奴保护您,可老奴一次也没有护住,您啊,有时候也对自己好点……”
孤寂的夜里,偌大的皇宫只有一只鬼在给故去的人们烧着纸钱。
那场景怎么看怎么怪异。
怎么看,怎么……悲……
“这两张呢,给天齐太子,就算老奴迟来的见面礼吧,老奴看着小殿下在你身边笑容多了不少,老奴心里真的感谢你啊,可惜……少年早逝,天妒英才……
“小姑娘,也给你两张吧,人活一世谁也不容易,如果你理智一点,别总是强求,别那么极端,很多悲剧不会酿成……”
“不要着急,见者有份”,胡公公不停烧着纸钱,“这两张给你,刘老头,你说世人怎么就只认你是大先生呢?分明你只是个教书先生,小殿下最基础的仙家术法可都是我教的,是我领他入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