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徒儿总想弑师(96)
没人知道沈长清去了哪里,雨停之后,只看到他回来的时候,肩上立了一只白鸽。
那白鸽比一般的鸽子要大许多,浑身无一丝杂毛,除了鸟尾羽尖尖上有一点点灰蓝的毛,它的绒毛很柔顺光滑,微微反着油光。
白鸽背上有两三滴水珠,顺着它的动作滑下来,湿了沈长清肩膀。
白鸽很是亲近沈长清,沈长清伸出右手食指,它就自己跳到上面,两只鸟爪抓着那葱白玉兰般的指头。
它腿上绑了竹筒,空的。
没人敢多看,没人敢多问,个个都恨不得把头低到地里,埋首做着各自的事。
许祎已经整理好随身物品,怀里抱着那本册子,还有一些纸张,走到沈长清面前。
白鸽扑腾了两下翅膀,在石桌上跳来跳去,沈长清坐下来,理了理衣衫。
“不识字?”沈长清目光落在白纸上,“去拿笔墨,红墨没有,用三颗朱砂掺水研磨。”
沈长清把一串朱砂手链放在桌上,许祎弯腰双手取走。
那手链很新,是之前买衣裳的时候,真正的“秦溪”送给他的,说是可以保平安,避邪祸。
还言之凿凿说它在通灵寺开过光,灵得很,拍着胸脯说要是不灵,就叫厉鬼寻上门!
秦掌柜恐怕不知道通灵寺闹诡异的事儿,若叫他知道,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夸这个海口!
沈长清当时顺手就收着了,没想到还真派上了用场。
这何尝不是另一种“显灵”?
笔墨很快呈上来,一同端来的还有一碗清水用来洗笔换墨。
沈长清沾了朱砂墨,许祎在一边磨砚。
沈长清念了第一个人的名字,“王小霸。”
许祎随即一边擦干桌上的水一边叫出外号,“乌龟蛋子。”
沈长清画了一个红色的椭圆。
第二人,“李二阳。”
许祎接道,“哈巴狗。”
沈长清笔一顿,一点墨迹晕染开来,“为什么?”
“他是我老乡,别人都叫他二阳,只有我知道他小名叫狗儿”,许祎笑了笑,道,“他小时候生了怪病,说话大舌头,又因为缺了颗门牙,就总豁风漏气,所以我管他叫哈巴狗。”
沈长清回忆了一下,确实如此,便画了一个小小的吐着舌的狗头。
“您这画,倒也真是可爱。”
沈长清身子忽然僵硬。
——这语气,有点像某个人。
他便沉了声音,像在压抑掩饰什么,“牛帅。”
“牛角尖。”
一对牛角跃然纸上。
沈长清画得很快,一本薄薄的名薄很快就被画完。
红色的是好战喜杀,玄色的是嗜血贪虐。
放任这些人活着,就是放任未来的隐患做大。
这些恶瘤,第一拨就该清理拔出。
许祎去做了,沈长清逗弄着白鸽,仿佛没看见有一人溜出去了。
那人松了一口气,昨夜上山的时候,林苍忽然清查底下人,诛杀细作后摊了牌。
他因为藏得深,才躲过一劫。
那人甫一出门,沈长清就站起来,眉目微冷,“看好大门,无论谁来,只说我不见客。”
“那大当家呢?如果连他都不见……”
有一人开口。
沈长清猛然转身,盯着那人,一字一顿,“我说,无论任何人。”
沈长清缓缓道,“张三,我知道你是胡万的人。”
“你没有直接做过恶,你的父亲是胡子,你生在牛驼山没有办法,你不想烧杀抢掠,所以十一年前你主动请缨揽了监视林苍的活。
“我不杀你,你要领情,协同犯罪,一样是错。”
那人神色有些低落。
沈长清推开房门,进屋,一整天没再出来过。
是夜,胡万的居所。
陈渊海睡在隔壁屋子,胡万坐在床榻边,门窗半掩,面前跪着一个人。
正是溜出来的李四!
“竖子猖獗!”胡万一脚踢翻李四。
李四很快爬起来,抱着胡万的腿,哭得稀里哗啦,“谢三财说他看不起咱,看不起老大您啊!还有那个秦溪,太嚣张了!他简直没把您放在眼里,说废了二当家就真废了!他四处收买人心,恐怕他是意图造反啊!”
胡万目光和蔼,把李四扶起来,“无碍,纵他是仙是神,凭借娘娘的关系,也可以会一会他。”
“更何况,这天下地上唯一的仙,就是那个老不死的东西,姓沈的远在庙堂,只要我们不跟他的狗硬碰硬,就不怕他为秦家出头!”
李四被胡万扶着,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悦和受宠若惊之情。
反而战战兢兢地缩着脖子。
果不其然,下一瞬,呼啸的风声裹挟着尖锐的爆鸣,胡万蒲扇般的左手招呼在他瘦削的右脸上。
只一下,就把他扇飞出去,撞在墙壁上,狠狠吐了一回血。
“蠢货!”胡万面目狰狞,怒骂,“你真当自己还没暴露!”
“姓秦的在溜你玩!你把老子的脸都丢尽了!”
李四早已习惯了胡万的喜怒无常,就势顺着墙边滚到角落里,缩起来。
“若理他,可就上他的当了”,胡万眨眨右眼。
“去他妈的,直接干一仗!”胡万抽抽左眼皮。
“你下去吧,回去记得上药”,胡万挥挥右手。
紧跟着,左手握拳用力砸在桌子上,把桌子砸了个洞,“真他娘的闹挺!”
李四看着这怪异的一幕,咽了口唾沫,连滚带爬的跑了。
这一夜相安无事。
之后的几天也一直未见动作。沈长清不动,胡万亦不动。
三当家还是跟以前一样,专心研究他的肢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