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玄玉，他才有了心跳。

比他更先一步爱上玄玉的，是他本不该存在的心跳。

他非妖非人，更算不得神，他只是凤羽山上经久不散的一团气。他有幸遇见了玄玉，也有了人类的感情，可他却无从得知怎样去喜欢，去爱一个人。

画本上写两人相爱是要两情相悦的，那玄玉呢？也喜欢他吗？

乐无忧有些着急：“我，那，那怎么办？”

玄玉简直要被这个问题可爱到。他失笑，终于放开了乐无忧的下巴，抬手拨了拨他额前的碎发，缓缓的，轻轻的，在他的额间落了一个灼热的吻。

乐无忧慌乱的闭上了眼，感受到了落在眉心的那一抹柔软。

“不需要怎么办。”玄玉说：“因为，我也很喜欢你。”

今天的月色实在明亮，微风不燥，氛围都是温柔的。乐无忧利用上帝视角，看见了万年前自己真是拥有过的幸福和悸动。

凤羽山的月色落到了窗外，镜子里的景色迅速后退重新归于正常，乐无忧站在镜子前，看见了熟悉的浴室和自己通红的眼眶。

那些凤羽山的美好和温柔好似是假的，他只是眨了眨眼就散了。

乐无忧无意识的抬手抚了抚镜子，摸到了满手的冰凉和坚硬的镜面，留下了一串清晰的指印。

他这才恍然发现，他的手心已经爬满汗，眼眶也盈满了泪。

这是他忘掉的记忆，是他最重要的一部分，以至于被这小小的镜子妖反射出来，重新投入了他的脑海。

乐无忧脱力地撑住洗漱台，反复几次才打开了水龙头冲了把脸，他的指尖都带着颤，险些撑不住自己摇晃的身子。

是真的。

他对玄玉的爱早就已经存在了。

玄玉也是相同的。

这几天的试探和迟疑在这一刻都有了归处，那些与玄玉相处的细节和不解在这一刻都有了答案。

玄玉失忆后为什么会下意识的来找他，为什么回复了记忆还愿意跟着他回来，为什么带回了不死，为什么对于孙慧敏有敌意，为什么时不时的就会让人觉得他很难过。

这些一切，一切一切的一切，答案都明了了。

因为玄玉爱他。

因为他们曾在八千年前亲密无间互通心意过，他们的心里都揣着沉甸甸的情感。

他们的相处方式早在八千年前就注定了。

而一个闭口不言，另一个，早就忘了。

“他竟然能忍住八千年不见你。”

那天邪气的话重新出现在乐无忧的耳边，他呼吸有些急促。八千年，他必定不是只轮回了这一辈子，前面一定有很多世。

这么多世，乐无忧不知道自己是否谈过恋爱，是否成家立业，是否和什么人浓情蜜意过。这些他无从考究，玄玉一个人带着属于他们两个人的记忆，独行在无边的荒芜里八千多年。甚至曾有一日可能还见过他和别人携手，和别人情意缠绵。

乐无忧发出几声呛咳，胸膛灌进的风好似带着锯齿，压根不是锋利的，钝钝地切割着他的心脏，将它分尸成了八千块，每一块都泣血地篆刻着心疼。

乐无忧回想起妖界的封印之地，那里除了大阵什么都没有，只有一颗枝繁叶茂的梧桐树。

玄玉肚子在那里守了八千多年，他每次看着那棵树，看着树下的空地，他都在想什么？

乐无忧不敢想。

过去的八千年，每一分每一秒都带着刀子，玄玉捂着他们的过往一步步的趟过来，图什么呢？

为什么不找他？

为什么不告诉他真相？

乐无忧深深地吸了口气，他知道这些记忆不是完全的。玄玉一定还知道更多，他为什么会独自进入轮回，玄玉为什么会从神变为妖王，这些都没有得到解答。

玄玉怕他恢复记忆一定有原因。

这中间一定还发生了别的事。

“你洗了四十九分钟的澡了，乐局，你是在里面抛光还是蜕皮啊？”

懒洋洋的声音毫无征兆的响起，乐无忧心尖一颤，转头看见了倚靠在门上的那抹熟悉的剪影。

乐无忧开了门，剪影化成了真身，他一时有些失神。

玄玉本想打趣，却毫无防备地对上了一双通红的眼。玄玉一怔，想要抬手蹭乐无忧的眼睛，手伸到一半怵然停住，改为搭上了一侧的门框。

玄玉失笑：“哟，这是怎么了？家里揭不开锅了？怎么还需要乐局掉金豆子养活了？”

熟悉的音色，熟悉的散漫的语气，熟悉的看似打趣实则带着温柔的轻哄。

他还是那个玄玉，还是那个凤凰，这么久一直没有变过。

乐无忧鼻头一酸，连忙偏过脸去。

如同八千年前那个夜色中的他一样。

玄玉警惕地暗中检查了一番浴室，没有发现什么别的东西。乐无忧虽然发梢是湿的，但是整个发型都没乱，身上的衣服也没换，换洗的睡衣还挂在浴室里的挂钩上。

他没洗澡，但是洗了脸。

在他洗澡之前发生了什么所以耽搁了。

玄玉的目光扫过浴室里的镜子，心里杀意蔓延，面上却不显。他有些无奈的捧起了乐无忧的脸，还是抬手拭去了那滴清泪：“怎么了？”

乐无忧颤着指尖握住了玄玉的手腕，反复了深呼吸了几次，用尽了毕生的力气憋回了眼泪。

他们之间的事不该靠眼泪获得结果。

乐无忧的嗓音很哑，面带凶光，还夹杂着些说不清的东西：“玄玉，你是王八蛋吗？”

“青天大老爷，我好像什么都没做吧？”

玄玉嘴角挂着笑，笑容未达眼底，他任乐无忧抓着，只安静的注视着他通红的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