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怪物没有给晏绥太多犹豫时间,它粗壮的虫足猛地一弹,一下弹跳到天花板上。
庞大的黑影遮蔽了头顶的灯光,被笼罩在阴影里的晏绥双眼睁大,在略微加快的心跳声中重重地按下手里的笔头。
曾经大概是手臂的节肢镰足高高扬起,锋利的边缘在灯光下闪过一道寒光,自上而下朝着晏绥扑击而来。
晏绥微微俯身,从地上三人的间隙掠过,迎着怪物挥下的镰足冲去。
锋利的镰足高举,狠厉地朝着晏绥的脖子挥落。
这一下要是落准,晏绥必将头身分离。
“呼”地一声厉响。
晏绥身形再次压低,镰足呼啸而来,却以极其微妙的距离从他头顶擦过。
他猛地一个拧身,一腿朝着怪物即将落地的虫肢扫去。
怪物来不及变向,虫肢关节和晏绥扫来的小腿重重撞击在一起。
“嘭”的闷响声响起,晏绥轻嘶了一声,而怪物站立不稳,猛地向前踉跄而去。
它大张的镰足虫肢胡乱飞舞,眼看着就要扫到地上三个痛苦呻吟的人。
晏绥疾速探手抓住它一只虫足,一个旋身将它用力往墙上一甩。
怪物狠狠撞到墙上,但很快又张牙舞爪地在墙壁上一撑一跃,再次一跃而下。
似是意识到了晏绥不太好对付,怪物朝着不远处的晏绥嘶声吼着,竟是扭头扑向了倒地的其中一人,镰足高举,嘴巴大张,意欲将其勾起塞进嘴巴里。
晏绥瞳孔微缩,电石火光之间,他猛地一跃而起,用力扯住它脑袋上的长角往后拉。
怪物一下被拉得扬起上半身,锋锐的镰足在半空中划破空气,尖锐的口器也没能咬到鲜美的血肉。
他一手钳住怪物的脑袋,一手握着笔尖重重地抵在了怪物的咽喉处。
在这个瞬间,头顶的灯光映出晏绥眼底的一丝清浅笑意,仿佛清透的琥珀,既纯粹又无情。
只要他从这个位置用力刺进去,喉管就会被他捅破,鲜血会从它的大动脉飙射出来,这怪物将会死得不能再死。
可就在这个瞬间,晏绥对上了怪物后仰看来的视线。
类人的面孔上满是扭曲和狂乱,而在这些情绪之下,还有一丝极轻微的痛苦和祈求。
……祈求?
这极快交错而过的对视,还有它脖子上仅剩一圈的破烂衣服领口,让晏绥微微一怔。
急诊室最高守则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
【急诊科最高守则1:尽最大努力救治每一位患者。】
是了,他现在是个普普通通的急诊科医生,已经不是在副本世界里求生的玩家了。
他恍然想着,无论它现在长得再恐怖,攻击性再强,它也是人类。
和他一样的人类。
晏绥改变主意了,他收回抵在怪物咽喉的笔尖,扭身一个过肩摔利落地将怪物摔在地上。
既然它身上出现了某种“病变”,并出现在了这里,那么对他这个医生来说就是需要救治的“患者”。
怪物被摔得七晕八素,节肢镰足胡乱挥舞扒拉着,试图再次站起时被晏绥一手按住脑袋,屈膝狠狠地压在地上。
晏绥用身体的重量压制住拼命挣扎着怪物,按住怪物脑袋的手一用力,让它的脑袋更偏开一点,露出后颈上一截一截仿佛外显脊椎的虫甲。
晏绥双眼微凝,探手在它后颈上摸索了一下,找准位置后用笔尖抵着虫甲的缝隙,稳准狠地扎进去。
怪物脊椎神经上的某个特殊节点被穿刺截断,它顿时浑身一个抽搐,狂乱的虫肢徒劳无功地挥舞几下,终究只能软软地垂落下来。
晏绥从这个被水笔扎得瘫痪在地的怪物身上起身,拍了拍手。
他看着倒在地上的四个,抓了抓头发,有些苦恼:“那个徐医生什么乌鸦嘴,一下就来四个。”
现在这四个人病歪歪地躺倒在地,三个意识不清一个全身瘫痪,还不是晏绥一个人苦哈哈地收拾烂摊子。
但还能怎么办呢?还能不救吗?
二楼也设有手术室,晏绥任劳任怨地将倒地的四人搬上病床,推进手术室做准备。
但一个人显然做不了手术,他只能去找这栋大楼里唯一的援兵。
和刚刚经历一场混战的二楼走廊相比,一楼简直安静得过分。
晏绥在急诊大厅里转了转,最后蹲在导诊台后的特殊安全舱门前,曲指敲了敲门。
安全舱里模糊地传来哐啷一声,又很快安静下来。
看来苏婉确实在里面。
他开口问:“苏婉护士,你还好吗?”
安全舱内又是一阵沉默,片刻后才传来一道模糊的女音:“……晏医生?”
“是我,”晏绥说:“现在这里有四个患者急需手术,你能不能……”
苏婉紧绷到颤抖的声音从安全舱里传出:“如果你真的还活着,就赶紧自己找个安全舱里躲着,别给战员们添麻烦……到第二天夜班结束就安全了。”
战员?
晏绥想到二楼手术室外瘫在移动病床上的四个人,难道指的是他们?
刚刚亲身经历了真假护士事件,晏绥理解她的恐惧。
但这也意味着,他这个经过几年的副本生涯后,第一天来急诊科上班的医生,得一个人完成四场手术。
晏绥再次确认道:“你能不能帮忙?”
安全舱里一片安静,不再有任何回应。
晏绥无法,只能独自回二楼先给倒地三人组简单处理,暂时稳定他们生命体征,然后他将那个几乎快要变成大虫子的怪物推进手术室。
久未使用的手术室内依旧纤尘不染,只是透出一股难言的诡异和冷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