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绥怔了一下。
片刻后,他连忙摇头:“没关系,我过得很好,不用担心我。”
是的,没关系的。
他的父母早就亡故,眼前的梁荭不是他的亲生母亲,而是收养他的养母。
他把他们的亲生女儿害成这样,他们一家还能让他衣食无忧地长大,供他读完书,他已经很感恩了。
梁荭叹息道:“你才刚出来工作,钱都是不够用的,爸爸妈妈还有积蓄,你妹妹这里你不用操心。”
顿了顿,她叹息更甚:“你也不用总是将这件事放在心上,我们也从没怪过你。”
晏绥捏着咖啡杯的手紧了一瞬。
她一定不知道,当初妹妹刚出事,他们夫妻争吵的时候,他就在门外听了个一五一十。
他微微垂下眼睫,掩下所有思绪,面无异色地说:“您看我是会勉强自己的人吗?我现在真的赚很多,你们拿去用吧。”
梁荭却还是摇头,眼神里焕发出明亮的光彩,“真的不需要了,现在你妹妹已经有救了!”
……什么?
晏绥结结实实地愣住了。
妹妹,有救了?
他一时有些恍惚。
就像是压在心头的重石突然被移开了一些,一丝微弱迷蒙的光从缝隙中透入,照耀在久待黑暗中的人脸上,欣喜的同时却让人感到刺眼灼痛。
望着梁荭堪称容光焕发的笑容,他忍不住问道:“是哪位医生这么厉害?”
梁荭满是期待地说:“你爸从他的一个院长朋友那里听说了,A市这边有一种新型特效药已经开始临床实验了,目前的效果好得惊人。我们来A市就是为了这件事,你妹妹寻医问药这么多年,这个新药已经是她如今唯一的希望了。”
这……
听起来怎么这么像诈骗?
晏绥斟酌了一下词句,问道:“我现在也在医院上班,这是具体是什么药?我也去了解一下。”
“不用了,你忙你的吧。”
梁荭和缓地笑了起来,说:“我和你爸都了解清楚了,那是个正规的医药研究机构,目前还在保密实验中,估计你也打听不到什么。我们现在也只知道那是种颠覆性的新药,我们找机构里的人打听过了,你妹妹那种古怪的病症特别对症。”
晏绥心里倏地升起一丝古怪的预感。
梁荭说的不会是加速愈合药剂的普通人适用版吧?
有直接的结论,按照时间推断也差不多该验证出来了,但虫卵卵鞘的替代品可不好找,赵名他们不可能这么快找到。
应该不是这个药物。
晏绥挥散脑中的想法,也顺从梁荭的意思不再坚持转钱,只由衷地笑道:“希望这次她能真正好起来。”
……
赵名这两天可谓是春风得意。
他笑容满面地带着自己的研究团队从会议室里出来,视频会议里一直责问催促的大领导刚刚接连不断的夸奖简直夸得他心花怒放。
什么年轻有为、研收中心的中流砥柱、超乎想象的科研能力,简直夸到了他的心坎里去。
他身后的中年研究员快走几步,凑到赵名身边小声说:“赵主任,教授那边要求我们在对外公布的研发人员名单里加上那位晏医生的名字,还要放在第一位。”
赵名脸色一沉,随后冷嗤一声:“那个老家伙,生怕我吞了别人的功劳似的。让他放心,该给那个晏绥的我一分都不会少给,至于什么研发人员名单……”
他冷笑道:“有什么可加的,所有研发人员的名字都不会公布,到时候统一对外出口,药物就是由研收中心研发制作的。”
他身后的研究员们面面相觑。
赵名这一句话说得轻巧,实际上还不是将晏绥本可以获得的巨大名望直接被抹消,转移到自己身上吗。
以后别人一旦探究起究竟是研收中心的谁研发的这个药物,那还不是他赵名?
可惜晏医生了,终究是为别人做了嫁衣……
赵名知道那些研究员们的到底在想些什么,但他不在乎,反正最大块的蛋糕已经被他端走了。
他笑着问道:“第一批药物志愿者什么时候到位?”
研究团队一听,都忍不住皱眉。
有人小心翼翼地说:“可是,角翼粘液可能还有我们不知道的风险,现在它作为替代品的药物才刚刚经过两轮的安全性检测,我们还不确定它的稳定性……”
赵名的脸又拉下来:“有什么问题?能有什么问题?你是在质疑我的科研能力还是研收中心的安全检测程序?你知道有多少人等着我们这个药救命吗?赶紧实验赶紧推广才是真真切切为人民着想!”
开口的研究员脸色青白一片,中年研究员踏前一步挡在他面前,马上接道:“已经联系上了,这些有名的重病患者已经都到了A市,就等着我们通知了。”
“很好。”赵名嘴角这才往上扬,施舍般地说:“不过小钱你担心的也有点道理,马上拿药剂去继续进行安全性检测,也好堵住那些人的嘴。”
他意气风发地一挥手:“完成安全检测后,马上就安排临床实验!”
……
晏绥回到家,“哗啦”一声拉开厚重的窗帘。
今天的A市是个大阴天,黑沉的乌云重重地压低,风雨欲来。
但这一点都没有影响晏绥的好心情。
妹妹有救了,这真是这段时间里难得的好消息。
至于其他的……
晏绥回身,看向客厅的茶几。
结晶心脏和结晶大脑安静地躺在一堆凌乱的草稿上,悄无声息。
无论他如何对那段空白的记忆回溯,都得不到丝毫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