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酲(136)
芙提加快了脚步,明显是不想,但又被他三两步追上。
无非就是些求复合的话,她并不感兴趣。
可段昱时却一本正经。
“我和流星说,我希望小芙能够拥有可以挥霍到一百三十岁的勇气。”
有什么声音好刺耳,芙提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是自己的鞋子擦在了石砾上。
段昱时和她一起停了下来。
他背对众山,月亮落在他宽厚的背脊。
她却皱眉,“为什么是一百三十岁?”
要知道,人类的寿命平均值根本达不到这个水平。
“这不是你二十二岁的愿望吗?要活到一百三十岁。”他极其自然地说,丝毫没有把一个随口的玩笑当真后的窘迫,“因为你期盼的,所以我也开始期待了。”
“即便我和你已经不拥有同一个愿望?”
她不可置信。
为什么要在告诉她爱情是苦的之后,又告诉她其实会甜的?
她好不容易接受了的事实,为什么要再朝她伸出手?
她已经能够很好地完成一支独舞,且不乏嘉宾。
段昱时却在她将近锋利的目光里告诉她,对。
芙提听他说完,而后眨眼,很疑惑地问,“可如果我没有回到京都,我们也再无交集了呢?”
“那是缘分的事情,与我的等待无关。”他说,“芙提,我对你的感情从来不去计较得失,我深知我要做的只有等待并保持希望。决定好了就一直做下去,直到有一天获知确切的证据,认定你走向了别人的余生,我才会去做别的打算。”
这不符合他的行事准则。
他终究还是打破了那百分之十,并且是心甘情愿的。
只是迟了。
第94章 心意
一直到返回京都的路上,芙提都没再和段昱时说一句话。
她开始深深产生了一种失重感,比每一次踏上航班在窗口看着飞机起飞还要彷徨。就像活在一个表面太平的世界里,一次偶尔的撞击,便将内里的不信任感全都暴露。
在芙提的记忆里,她和段昱时的分开是可以用“离散”或者“流亡”来形容的。
而她一直认为,流亡的人只有她自己。
直到得知其实他的感情并非出自不甘心,也不是一时兴起以后,芙提才发现当初那场摧毁性的灾难里受伤的或许不止她一个人。
可强大如他。
她需要的“被记得”、“被在意”、“被放到非重要因素的第一位”都已经能够从段昱时身上得到了。
但芙提逃了。
她觉得很可怕。
她花了三年的时间才浅浅重铸起一份坚定走下去的信念,眼看着就要被他轻而易举地打破,而这和当初绕星而生、围月而存的百分百依赖好像并没什么区别。
那又有什么重来的必要?
飞机上,所有人都陷入了安静的睡眠里。
段昱时拎着本杂志路过芙提,看她戴着的黑色眼罩,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判断出她没睡着,俯下身问她,“下了飞机我送你回去?”
那淡白的嘴唇动了动,婉拒道,“不了,我经纪人来接。”
不用看都能猜得出他此时此刻会是若无其事地点点头,也不做争取,径直离开。
他做什么事情都是越挫越勇,这个芙提知道,但她没想到在爱情里,段昱时也能延续这种品德。
所以和应卿在店里吃饭碰到他的时候,芙提有个预感突然涌上心头。
宋宛倒是很兴奋,“芙提!”
她只能硬着头皮点头,“学姐。”
应卿站在一侧,垂首问她,“你的朋友?”
“嗯,大学时期的学姐……”
他显然很会应付这样的场合,伸出他带着精致腕表的手,“你们好。”
段昱时握了上去,朝他点点头。
应卿知道这位段先生肯定不会记得自己,于是在落座以后简短地介绍,“我也是芙提的朋友,目前是位律师。”
宋宛心想这位置摆的可真微妙,但面上不显,与他轻描淡写地寒暄。
服务员上了四个茶位,他们好像还有朋友要来。段昱时漫不经心地吩咐她,“打个电话。”
看表情猜不出那边是忙音还是在解释,总而言之在宋宛挂掉的动作里,芙提知道今天这顿饭确确实实是他们四个人一起吃了。
“真是的,哪有这样的资本家?下了班还要安排人做事……”
段昱时心想,那不过是段望舒骗人的手段,也就只有宋宛会信。
芙提说,“常态了,我们公司就是。”
应卿说,“有需要的话,可以找我上诉。”
宋宛没忍住笑。
中式餐馆的装潢很让人有食欲,菜品慢慢地端上来,其中一份虾仁水饺还贴心地装好酱料碟,省了顾客自己调试的走动。
一小瓶醋单独呈上来,体贴南北口味的差异。
宋宛以为是生抽,不多想被每个人添了一点。不曾想添到第四份,被段昱时伸手挡了挡。
她以为是段昱时不吃醋,便合上盖子放到了一边。
只有应卿看见了,他把没加醋的独一份分给了芙提。
什么都没说,又好像在宣示什么。
又或者是种习惯?
许是沉思得有些悠长,长到芙提往他碗里夹了一块烧鹅。
“最后一块,不吃就没了。”
有时候真希望她可能踩过那条线来对自己做这些事。
应卿有些后悔开头说自己是朋友了。
可是再去观察段先生的脸色,好像哪怕只是朋友,也已经让他不悦到需要忍耐的地步。
“谢谢。”应卿垂下眼,“很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