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酲(152)
“你在房间里放了什么吗?”
“没什么。”
“哦。”段望舒有点不爽,但听他说话的态度估计段昱时现在也有点不爽,于是语速都快起来了,“我过段时间打算砌一个旋转玄关,家里装修粉尘大,你能不能把粥粥接走?”
她如果不说接走,段昱时都快忘了那猫是自己的了。
“好,我找个时间。”
“你什么时候回来,还在瑞士?”
“嗯。”
“说起来,芙提最近好像也打算去瑞士旅游,你说会不会碰上?”
段昱时只说,“瑞士的冬天真冷啊。”
冷到寒意从头顶流到脚尖,即便在暖气设备完善的总统套房里,依旧让人手脚冰凉到想摆脱这刺骨的季节。
“说什么废话,瑞士四季的气温什么时候上过二十度……”
她又开始自己滔滔不绝的嘲笑,段昱时良久没有说话。
直到段望舒发觉不对劲,问了句,“你还在听吗?”
“嗯。”
“冷就多穿一点衣服。”
姐弟两人都沉默下来。许是血缘作怪,许是心有灵犀,段望舒莫名也涌上一阵悲怆。
原来她也在瑞士。
“姐姐,”他问,“可如果是心冷,我又该怎么办呢?”
可你我在此汇合。
世界却在此从此分离。
美国的冬天也很冷,一进入月份,纽约的街道就到处是行人哈气的声音,疲惫沉重的灵魂站满街边,外套摩擦外套。早晨雾重,大道上的树掉光了叶子不单止,还会结成冰的雕塑。
段昱时每每下了飞机,都会到她家附近的咖啡厅坐一坐,在服务员端着杯子放下之后再缓缓摊开刚买的报纸。
其实已经很累了,视线也不清晰,可脑子太清醒。他知道她一般都是这个点起床,工作日如果多睡了五分钟,就会为了赶时间而到马路对面的法式面包店随便买个泡芙对付早餐。
那家店和他坐的靠窗位置隔着一条马路完美承接,深棕粗壮的树干掩盖住他落寞的身姿,芙提提着牛油纸袋匆忙而过,在段昱时贪婪的注视里,她眼中只有红绿灯倒计时的读秒。
一直到那身影消失在公交车上,段昱时习惯了发一会呆,再把头扭回来。
被她走过的路好像都留下只有他看得见脚印。
偏偏他也是最不能跟随的人。
大衣的夹层里装着这次旅程的机票,被他和钢笔一起拿出来。
谁也不知道这张英俊的华裔面孔为什么流露悲伤,明明指尖都用力到发白,还要用力在票据上书写。
那杯咖啡凉了,也没有被加一块糖。
段昱时比谁都想抹去这份懦弱。
却一次又一次踏上往返的航班。
他不认为这样是在赎罪,反而觉得自己像个小偷。
可唯有见她一面,知道她过得妥帖开心,亲手得到有关于她的一缕踪迹,他才会有活过来的感觉。
不是没试过强迫身体去抗拒这份疼痛,甚至企图捂在看不见的深处等待伤口结痂。
可每每想到那天晚上,她赤着脚站在自己面前,突然嚎啕大哭的样子,灵魂就会开始作祟,警告他不能就这样忘了。
这是你应受的惩罚。
重逢的到来比他们想象中的都要漫长,但时间却又好像只是过去了短暂的一瞬。
三年,一千零九十五个日夜。
明明想见面的时候只需要一张机票,更过分一点也可以打一通电话。
可他知道,这不是历经一场漫长飞行就可以和解的事情。
段昱时明白自己放不下她。
这样羁绊一样的感情,早已超越了当初他所权衡的尺度。
如果不知道往哪走,就跟心走。
“你以前说过,你想成为我身边一颗永远不会过期的感冒药,在每一个天凉风爽的季节陪在我身边。
现在我已经病入膏肓。
你说过的话,还做不做数呢。
第106章 告白
第二天齐灏南来接她的时候,一是意外她居然能醒,二是被她眼下黑黑的眼圈吓了一跳。
她皮肤白,一有什么瑕疵都被放大。
齐灏南伸手想摸她的额头,一句没事吧还卡在喉咙里,就被她抬手抚开了。
“怎么了?”他打着方向盘问,“你昨天晚上没睡好?”
“觉得很难过。”
“正常。酒精确实是放大镜,”齐灏南深以为然,“不过你有什么不顺心的?事业?还是家庭?”
他从未见过芙提身上冒出过爱情的小芽,于是理所当然地过滤掉这个选项。在他眼里看来,季芙提顶天立地,坚不可摧。
他们在新城区定了餐厅,跨越利马特河的路上,一路风景都在倒退。瑞士的经济之城并不妄得虚名,却不比华尔街那样人声鼎沸。
这里安静、悠闲,夹杂着英文与德语和各种各样的异国面孔。
本以为齐灏南会让她蹲在街头吃汉堡,等用奶油酱汁调味的小牛肉端上来的时候,芙提还有些意外。
一顿饭吃得心不在焉,尽管有问必答,但齐灏南始终有点不满。她越是不说,他便越是要问,滔滔不绝闹得人耳朵疼。
“你国内的那个综艺到底什么时候上啊?我真的很好奇连煤气炉都不会用的人到底是怎么荒野求生的……”
芙提头痛,“我只是害怕煤气炉的声音,又不是不会做饭……”
这有什么区别?齐灏南打算强词夺理,还顺便叉走她丢在另一个餐盘里不吃的松露薯条喂进嘴里,“我只是……”
“芙提?”
话还没说完,头已经扭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