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绥(131)
盛辰新汗流浃背,连连伏地磕头,哪还有半点方才的神气,毕竟事关龙胎,皇帝有多看重在场众人心里都知晓。
盛贵妃此刻也慌了神,拎着一身贵重礼服跪在盛辰新身侧,嘴里喊道:“皇上,哥哥怎可能用这般低劣手段谋害皇嗣?谁不知道核桃银耳汤是哥哥所奉,只要出了事第一个怀疑的便是他,哪有人会用这么愚蠢的下毒手段啊!”
她这话说得有几分道理,见皇帝面色有所缓和,盛辰新立时顺着杆往上爬:“是啊,何况微臣怎知那碗汤最后会落到贵人手里去,又何必费了这么多功夫,就为让皇后小病一场?”
“盛将军此话说得奇怪。”皇后声音清冷,“汤是你送的,毒是下在汤里的,若不是你差人下毒,难不成是它自个跑进碗里的?”
盛辰新向来看不惯皇后假装云淡风轻的模样,若是真人淡如菊,何不早早从后位下来,好让自家妹妹上位。
他冷声道:“经手的可不止将军府的人,未查清原委,还请皇后娘娘莫要提前降罪了。”
盛贵妃暗恼哥哥此时竟还顾得上同皇后犟嘴,担心闹过了头皇帝恐怕又该恼怒,正想周璇说点什么,姝华公主忽地出席跪到贵妃身后,道:“父皇自然会调查得水落石出,且白太医医术了得,当年京兆府尹家的夫人难产,也是她救下的,该不该治舅舅的罪,如何治罪,父皇到时自有决断。”
听到淮鸢被提及,晏屿青眉间微不可见地蹙了蹙。
果然,皇帝听了此话,厉声道:“让太医院必须保下龙胎!”
成珺被昭德王挡在身后,忍不住偷偷瞧了一眼晏屿青,心想,淮鸢还真是接了个烫手山芋,把人嚯嚯中毒了,再让太医必须保下孩子,这道理找谁说去。
皇帝抬手让盛辰新几人坐回座位,道:“查!必须给朕查清楚了!是谁,想害的又是谁,从头到尾都要查个水落石出!”
还没等到下人通报,先听到了自内室传来的婴儿啼哭声,洪亮有力。
皇帝大喜,下一瞬松竹便弓着腰出来行礼:“禀皇上太后,何贵人母子平安。”
盛贵妃暗暗松了口气,至少将军府是平安了,忙笑道:“母子平安?可是皇子?”
皇帝对贵妃此刻的逾矩并不反感,反倒满怀期待地望向松竹。
“回贵妃,何贵人生的的确是皇子。”
始终沉默的太后淡淡开口:“母子平安便好,皇帝,该赏的要赏。”
皇帝嘴角就要咧到耳垂后,整个人陷入近乎癫狂的喜悦,得了太后提醒,方回神,笑道:“赏!太医院个个有赏!”
在场众人忙齐齐恭贺皇帝喜得皇子,再无方才似要杀人的氛围。
皇帝还要亲自到内室看孩子,却是被松竹拦下,道:“产房血腥,还是待何贵人回宫了皇上再去探望吧。”
皇帝轻蹙眉,心想这太医真没眼力见,不过在这大喜关头,没跟他一般计较,只道也好,却是再不想搭理他,转头和太后说着什么。
还是皇后温声道:“还请松太医多照看何贵人了。”
他才得了机会退下。
产房内一股血腥味极重,宫女不断端来白净清水替何贵人清理。
淮鸢不想和松竹争这个风头,因而在何贵人平安生产后,让他去到前厅告知喜讯,本以为至少能抵去他对自己的不满,谁料他回来时,脸色竟比离去时更阴沉。
他不会是顶着这张脸去说的喜讯吧?
何贵人初为人母,看着躺在怀中的孩子,面上难得浮现恬静温柔。汗水将发丝沾在额头,嘴唇因失血无力苍白,眼眸却透着幸福。
淮鸢不自也替她高兴,笑道:“我瞧着皇子很像贵人呢。”
何贵人抿唇笑了笑,道:“还是像皇上好一点。”
还没温存多久,又有宦官传来旨意,晋何贵人为何嫔。
双喜临门,何嫔眼眶湿润,轻声道:“也算是值了。”
再说回外头,不多时便抓到了下毒的人。
竟是御膳房一个不起眼的宫女,被抓时瑟瑟发抖只说自己不知清荷草会与核桃生毒性,她不慎将自己服用的草药落入碗中,担心误了时辰,便瞒了下来。
皇帝目露憎恶,一眼也不愿多看,只道:“拉出去杖毙。”
皇后顿了下,轻声道:“皇上,可否容臣妾问几句话?”
想到受害的原可能是她,皇帝默许了。
皇后目光平淡,道:“你说你近日在食用清荷草,自哪日开始?生的什么病?为何生了病却没告假,仍待在御膳房?”
宫女愣了下,张了张嘴,眼神朝某个方向瞟去。
皇后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竟是端嫔。
“皇后问你话,你不答,反倒看来看去是在看谁?”皇帝也察觉出几分不对劲。
端嫔目光慌乱,怒斥:“你看我做什么?!”
宫女立时低下头去,支支吾吾道:“奴婢……奴婢自三日前嗓子发痒,大夫说清荷草祛火,奴婢就买了些来……为何不告假,因为,因为……”
盛贵妃察觉出其中猫腻,惊觉原来自己成了替罪羊,忍不住大怒:“因为什么你说啊!”
贵妃盛怒吓得宫女瞬时扑倒在地,全身发抖,一摊液体自身下流出,直到骚味传遍大殿,众人才知她竟被吓得失了禁。
皇帝示意宦官将她拉下去,身侧红衣宦官道:“光御前失仪此一罪,便能治你九族。”
宫女骤然抬头,似是终于回神,惊慌失措挣扎着道:“端嫔救我!”
她想的很简单,尽管端嫔从前许诺她的十两黄金是她一世也挣不来的,既能救弟弟的病,还能救出赌博成性被压在赌馆的父亲,可若是牵连了家人,再多的钱又有何用?情急之下只能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拼命求救,万分之一的可能也要拼命吶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