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绥(32)
窗外街市热闹繁盛,身侧好友相伴,远离是非,逃离仇恨。
淮鸢勾了唇角,眼眶却微微湿润。
她不舍,这般幸福转瞬即逝,她留恋,却知晓自己留不下来。
短暂的幸福,因这“短暂”显得分外悲伤。
临了正午,成珺道在城内定了兼具观赏美味的吃食,下船行了半刻马车,方到那溪云楼。
淮鸢从未见过这般奇异的餐馆,外头瞧着寻常,一进门,却似步入雨林,中央一道自高处涌下瀑布,水流击打底部石块,激昂轰鸣。
周遭尽是茂密高大树木笼罩,只头顶一圈蓝天,日头稀疏照进,光线昏暗。
成珺得意道:“老板是我朋友,我特意让他今日别开门,只招待我们。”
云泷蹙眉:“那得不少银子吧?”
“小钱小钱!”
溪云楼老板生得英俊,眉目深邃,毛发浓郁,不像中原人。
成珺笑着介绍:“霖老板是南域苗疆人,早年跟着水月山庄少庄主来的中原。”
淮鸢眼中大亮,问道:“霖老板是苗疆人?”
她在古书中见过,苗域多灵巧妙方,是中原远远比不上的。
只是苗疆偏远,且虽归属大成,却仍是苗王领地,没成想竟还能在这儿遇到苗族人。
霖老板甚少见这般貌美女子,不自多看了两眼,笑着应道:“是哩,姑娘感兴趣啊?”
淮鸢笑笑,道:“我听闻苗医医术高超,很想见见呢。”
霖老板啊了一声,遗憾道:“多事之秋,恐怕姑娘现在是去不了了。”
成珺一惊,问:“苗王……”
苗王近来身体多不适,只一子,年方十六,偏兄弟众多,早听闻多地苗寨蠢蠢欲动。
子嗣年幼,四面楚歌,若是苗王就此一蹶不振,苗疆恐不日将有大乱。
霖老板轻点头,改朝换代亦是常有的事,他只一离疆之人,自然无能为力,笑了笑,不再谈此事。
“这是溪云楼特有的百花宴,以百合、菊花、莲花等数十种鲜花入味,制成十八种吃法。”
霖老板拾起一壶淡粉色茶碗,道:“取石榴花蕊入初夏晨露,熬制三日方成这一小壶,世子可愿尝尝?”
成珺偏头望向晏屿青,见他依旧没甚表情,便略过他的意见,道:“那你给我们一人来一杯吧。”
淮鸢偏头,看向身侧晏屿青,压低声音:“如今进不去苗疆了吗?”
晏屿青摇头:“太过危险。”
“姑娘尝尝。”霖老板端了石榴酿来,淮鸢只得止住话头,此处的确不是谈话的地方。
淮鸢接过,轻抿一口,顿时惊叹:“好喝!”
舌尖清甜淡香,爽口愉人,更有消暑之意。
霖老板眯着眼笑道:“待再热些,喝着更可口呢!”
淮鸢又细细品来,问道:“里头添了山竹?”
霖老板大惊,道:“姑娘好舌头!晚些时候不去猜花名实在可惜了!”
“猜花名?”
成珺笑着接话:“繁花节最大的活动就是猜花名,需得蒙着眼睛闻花香猜花名,猜得最多的便是今年的花王!”
云泷探来脑袋,问道:“花王有什么奖品吗?”
“自然是有,往年是城内最好的裁缝制的花衣,今年想来也是这个,应是花纹不同。”
没有女子不爱漂亮物件,两人听了此话皆来了兴致。
“不过每年这个时候好多人来川源城,甚至还有京城来的,你们可不一定赢得过他们。”
成珺担心她们期望太大,到时候没拿到奖反而失落,忙提前泼了冷水。
云泷冷哼一声,道:“你太小瞧我们了,何况还有我们淮鸢呢,对吧!”
淮鸢方听到京城来的,已是有些警惕,此刻被架着,只得敷衍着应了两声,实际内心已是有些担忧。
若是有人认出她来,可如何是好?
晏屿青明白她心中所想,宽慰道:“无事。”
此地到底偏远,还是不大会被认出的。
应该也不会这么倒霉吧。
淮鸢心想。
倒是暂时稳了心神。
溪云楼吃食皆是上乘,几人甚少吃过这般新鲜玩意,席间倒是少话。
待用罢,几人上至二层茶楼歇息。
正在此时,霖老板匆匆入内,急急递了信笺。
信笺通白,烈焰火漆封存,淡香依附。
寄信人定是非富即贵。
成珺展信看罢,脸色微变,喃喃道:“怎会如此?”
淮鸢正巧在他身侧,问道:“怎么了?”
他脸色实在算不得好。
成珺回神,似是寻得救命稻草,慌乱道:“淮姐,你是大夫,能不能救救我朋友的父亲?”
他面色苍白,捏着信笺的手指颤抖,尚未见过他这般神色,淮鸢不自觉正色,温声道:“别着急,你慢慢说,我若是能帮一定帮。”
成珺眼中惶恐:“谢庄主自前日昏睡后,再也没醒来。”
第 19 章
水月山庄,赤霞横波,雪落无霜。
当年庄主谢鸣龙同夫人李蕴,一人举赤霞长矛,一人持无霜双剑,上灵山,入武林。
不过三年,水月山庄自碌碌无名,一举跃为江湖三大世家之一。
淮鸢曾听父亲说过,当年的水月山庄繁盛明阔,拜师队伍自庄外排至山脚。
然不过十数年光景,自李蕴骤然离世,水月山庄颓势难掩,如今已是渐渐淡出江湖。
成珺道:“少庄主谢昭安年少时,曾经借宿在我们府内,他和我算得上是一同长大的。”
思及信笺中所云,他蹙眉垂眸,道:“谢叔叔人很好,小时候父亲要揍我,还是他带着我到水月山庄小住避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