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绥(47)

淮鸢：“……”

“那我们先走了。”

待他们二人离去，一下又变得安静下来。

自他们进行了那番谈话，淮鸢更不知该如何同晏屿青相处，像是戳破了窗户纸，却只留了个手指宽的小洞，朦胧模糊，更加别扭。

晏屿青倒是自在，眉眼舒展，轻声道：“他出来了。”

淮鸢神情一怔，似是惊喜，又似惋惜。

早些时候，她让晏屿青找人暗中看着温浔，果不其然，他们出了山庄迟迟未归，再添早晨传播的消息，他果然坐不住了。

温浔作为谢鸣龙的贴身小厮，按理说是不用干这类采买之事的，偏如今或真或假，水月山庄已是倾颓，下人大幅缩减，如今谢鸣龙昏迷，谢昭安放纵，倒还真没人会拦住温浔。

淮鸢说不清她该是庆幸猜对了人，还是难过竟真的是他，少年青涩年幼，究竟是什么仇恨竟让他下此狠手？于是一时沉着脸没说话。

晏屿青温声道：“我的人跟着他，若是能找出线索便有了证据。”

他们今日出门，越是光明正大，越是漏洞百出，到温浔眼中，只会觉得他们是借着外出游玩的借口，暗中寻镇中卖毒药之人，否则又怎会有在查出谢鸣龙实为中毒时，抛下他不去研制解药，反倒外出的道理。

他倒是真的上钩了。

无论今日是否能顺藤摸瓜，寻出卖毒之人，既然他已追着他们出来，已是自己将怀疑锁定。

又去药坊买了些药材，靠在茶馆二楼发了许久的呆，好容易捱到落日，二人方上山去。

没多晌，南焉过来说，温浔回来了，他下山也没去哪儿，就四处逛了逛，在西市同杀猪的说了几句话，其他的便没有了。

“杀猪的？”淮鸢敛额。

他怎会同杀猪的认识，吃食采买的事更是轮不到他来做。

南焉冷冰冰地一字一句道：“王爷说，他已经让人抓去，问你是否要亲去问。”

淮鸢摇头：“不必，他一定比我厉害些，我去了也问不出什么，我去见温浔。”

南焉一愣，什么也没说。

反倒是淮鸢继续道：“你会同我去吧？也不知道温浔会不会武功，万一察觉不对劲，把我杀了就不好了。”

南焉嘴角抽动，道：“他不会。”

判别内力对他们这些高手而言，还是很容易的，那小子虽然阴郁少言，看起来诡异至极，可内力亏空，一定未曾习过武。

不过就算如此，他亦定会跟随淮鸢去的，女子天生气力不如男子，就算在他看来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温浔，到淮鸢面前还是有一定危险的。

淮鸢也未多作思虑，随意从包袱内拿了个东西便迈步走去谢鸣龙院内。

这次并未在榕树下见到谢昭安，淮鸢暗暗松了口气，她真是不知道该如何和那人相处。

倒是在院内的水井边见到了温浔。

少年显然是方才到的，面颊微红，因刚刚洗过凉水，额间脖颈处皆留水痕，清淡稀疏眉毛沾了水渍，显得浓郁厚重。

他俯身低垂着头，别在耳后的乌发垂下，露出白净耳朵，淮鸢一眼看见他耳后的淡淡青紫。

见到淮鸢，他先是一怔，随即很快恢复平静，起身冷淡行礼，低眉道：“淮大夫。”

淮鸢自怀中取出方才在镇上买的米饼，道：“我方才在镇上看见卖米饼的摊位，想到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成日照顾谢庄主定是辛苦，就给你买来了。”

温浔垂眸，静静看着尚发着热气的米饼，默了许久，抬眸深深看了她片刻，方道：“多谢淮大夫。”

竟是抬手接了过去。

淮鸢有些诧异，她原以为以他的性子，拒绝之余，少不得说些什么不好听的话。

温浔当着她的面，剥开外层油纸，垂头安静地大口咬下一大块，含在口中。

淮鸢不自出声道：“你慢些吃，别噎着了，我从前就是像你一般，吃东西极为大口，好似生怕有人抢了我的，总是噎得不行，如今却是改不过来了，你还小，如今注意些以后就不会了。”

温浔没有回话，按理说这是极为不恭敬的，若是碰上较真的人，甚至能惩罚了他去，然淮鸢却不觉有什么不妥，仍是自顾自地说：“你瞧，嘴唇都沾上了，等等吃完可要记得擦啊。”

温浔仍是不语，认真地一口接一口往嘴里塞，淮鸢怀疑他这么大口地吃，能分辨得出这米饼究竟是什么味道吗。

见他吃得专注，淮鸢目光微动，装作不经意地问道：“我方才见你耳后有青紫，你能让我仔细看看吗？”

温浔咀嚼的动作稍滞，抬眸望向她，待口中的吞下后，方冷淡开口：“哪里？”

淮鸢迈步到他身旁，凑近瞧了片刻，道：“两耳皆有，你平日看不见此处。”

她心下一坠，轻声问道：“你这几日可有嗜睡？”

温浔垂眸，目光极淡：“不曾。”

淮鸢不信他的话，却是什么也没说，道：“你若是有什么不适，一定要和我说。”

看了眼他手中只剩小半块的米饼，继续道：“还够吃吗？”

看他狼吞虎咽的模样，若不是水月山庄尚不缺吃食，还以为他是饿极。

温浔又恢复极为冷淡的模样，道：“已经足够，多谢淮大夫。”

淮鸢入屋内装模作样看了下谢鸣龙，给他喂了一副药，便离去了。

她回到院内，伴着星夜坐在秋千上，许久未语。

凉风吹拂，她浑然不觉凉意，全身上下已无一处温暖。

晏屿青到来之时，便是见到女子独身于一片寂静黑暗中，沉默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