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绥(72)
且按照她与青衣男人短暂相处,淮鸢不觉得那个男人会在这环环相扣之中,留了霜儿这般关键为意外。
要想将她抓了去,定需将南焉从她身边调走,若想将南焉引走,又不引起他们怀疑,这个度又怎可能随意留给外人把握,霜儿定是为他们的人。
只是淮鸢本也不确定那些是舒王余孽,不料这一诈,还真诈出来了。
她看着吴智,内心五味杂陈。
他想救霜儿,有很多方法,偏偏选了这风险最大的一种,为什么?
“你为什么救我?”淮鸢内心发苦。
吴智笑了笑,还是同往常一样,眉梢温和:“淮鸢,我怎会不救你。”
出了屋,已近黄昏,夕阳斜斜,金黄映照大地。
晏屿青站在门外,不知等了多久。
见她出来,他迎了上去。
“饿了吧?饭菜已经备好,现在吃吗?”
似是什么也没发生,与过去每一天没什么差别,淮鸢烦杂思绪不禁平稳下来,笑了笑:“好。”
待填饱肚子,淮鸢这才忆起成珺他们,自醒来还没见到过,也不知去了哪里。
“成珺他们说对你有愧,一早跑去城外不知买什么,说要补偿你。”
晏屿青修长指尖捏着碗,一手舀汤,盛满后将碗递放在淮鸢面前,动作自然流畅。
淮鸢咧嘴笑了笑,牵动脸颊伤口,疼得龇牙咧嘴缓了好一会儿,她的脸在枯草石子堆里磨擦,虽在昏迷的几日里,日日有人上药,仍是不可避免留了密密麻麻好几道伤痕。
说不在意,淮鸢自己都不相信,只是如今捡回一条命,晏屿青又好端端地在自己面前,没有人离自己而去,她已经不敢再奢求什么。
若是这一切是脸上的疤痕换来的,那么她甘之如饴。
淮鸢手持调羹,在白碗里翻了翻,小声道:“那人和我说,你掉下悬崖,是怎么回事?”
这话她刚醒来时便想问了,只是心里害怕,害怕他真的因为自己受了伤,仔仔细细上上下下看了半日,觉得他看上去的确不像受了重伤的样子,这才鼓起勇气问起这事。
晏屿青原本正蹙眉望着她因脸上的伤疼得不行,心想该寻来宫里太医看看,听到她话中带的担忧惧怕,心头暖意四散。
“没事,悬崖下有个平台,我没受伤。”
至于那些因落地时狠狠扎入血肉的树枝碎石,同她脸上的伤痕比起来,不值一提。
淮鸢这才放下压在心上大石,扬眉笑道:“我就说,王爷怎会输了他去。”
少女眉梢明艳,因释然更显娇气,脸上疤痕此刻如同玉石天然裂缝,错落有致,平添几分生命趣味。
晏屿青错开视线,遮掩眼底荡漾。
“对了,那些人是舒王余孽,对吧?”
晏屿青点头,他认得那日领头之人,曾是舒王亲信之一,不知为何,早在舒王败北前隐姓埋名,倒是成了漏网之鱼。
似是唤作疏桐山人。
想到那青衣男子,淮鸢蹙眉,道:“不知那日我遇到的那人是谁,好似是什么先生?”
“凤竹先生?”到底是多年仇恨,又是他亲自经手处理的,晏屿青对舒王势力并不陌生。
如今舒王余孽领头的叫做梁满文,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他亦未曾见过此人模样,似乎识得他的人,世上并没几个。
梁满文左右手分别是疏桐山人与凤竹先生,皆是曾经舒王亲信,晏屿青并不陌生。
淮鸢摇头:“不知道,看着很年轻,大抵不过三十,生得倒是……”
见她迟疑,晏屿青蹙眉:“如何?”
“倒是斯文谦逊,像极了话本里的玉面书生。”淮鸢沉吟,“不对,他更像个疯子。”
晏屿青一愣,还没说话,就看见淮鸢抬直直望来,眼中亮光闪烁。
“他说他与你有杀父之仇。”
第 43 章
青衣男人说的话,亦真亦假,谈及“弑父”,第一个念头的确是血海深仇。
淮鸢初听确有几瞬被唬住,只沉下心认真想了想,晏屿青曾是位将军,平反叛军,杀敌卫国,他手上经了多少鲜血,若是幸存之人都扯着旗子大喊“晏大将军害我家人”,你能说他们错了吗?
只立场不同,无法争辩。
晏屿青听了这话,面上也没什么表情,像是习惯了。
他的仇敌太多,光是舒王余孽里,一大半都和自己有着或深或浅的仇怨,倒也分不出到底哪位恨得最深。
这么多年,多少明枪暗箭,刺杀威胁,他数不清,甚至病态地视作动力,便是为了大成扫除余孽,他也得坚持下去。
只是这一次,兵刃对着的不是他,他又重新感受到年少第一次被杀手围困在泥潭之中的恐惧。
她是他的软肋,他知道,他们也知道。
淮鸢好不容易方堪堪喝下他盛的满满一大碗鱼汤,肚子胀得鼓起,不好意思地擦了嘴,瞥见男人目光深沉望着她,不禁一愣。
他的眼眸有着说不清的情绪,静静回望,下一瞬便似是要被席卷入他浓郁深邃之中。
淮鸢慌乱移开视线,欲盖弥彰地扯了别的话题:“对了,吴智和霜儿到底是什么关系?”
“兄妹。”
本是随意寻的话,未料竟得了意想不到的答案,淮鸢抬眸,怔怔地看着晏屿青,许久说不出话来。
吴智竟然是霜儿的哥哥?
可他不是孤儿吗?得了机遇通医术,又偶然得了太医赏识,这才得以入太医院,步步青云。
可若是他有妹妹,为何不将妹妹一同接入京城,反倒留她一人独在玉城受苦?若说是感情不和,却又愿意冒着风险偷来凤萱草只为讨妹妹欢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