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我还我(90)
待她们办完手续入住酒店,已接近深夜一点。
沈竟思扫视了眼房间,露出勉强满意的表情,和她道别离开。
这一天的担惊受怕,和母亲重逢后的涕泪交加,几乎耗尽沈吾安的精气。
她半瘫在酒店房间的椅子上,累得指头都不想动一下。开始天人交战地纠结是立刻去洗澡还是再休息几分钟。
直到有来电震动打破室内的安静。
还是周森。
那端和她这里一样沉寂于深夜,他低沉磁性的声音通过听筒传入她的耳内。
不久前她在车里把父亲的情况大致和他陈述了一遍,但因为还在网约车内,外加受到情绪影响,她没有把信息给得很详细。
“方便说话了吗?”他问,嗓音有疲劳后的沙哑。
“嗯。”
“到家了?”
沈吾安静了静,回答:“在酒店。”
周森像是有些意外,好久才继续说:“是这样的,我刚才联系了几位心血管方面的专家,其中一个说后天有空,他在相关专业是国内首屈一指的专家,最迟后天一早就会抵达你父亲所在的医院,参与你父亲的手术。”
沈吾安意外得忘了言语。
“明天他就会联系你父亲的主治医生,你记得发相关信息给我。”
沈吾安说:“好。”
“然后你父亲被骗走的钱,”周森沉默一瞬,选择用最简单直白的方式告诉她:“不一定追得回来,但我会继续努力想想办法。”
“周森,我……”
她说不出话。
周森安静等了会儿,轻笑一声,温和地安慰她:“没关系,都会好的。快去睡吧。”
“你呢?”
“我也去睡了。”
他的确该睡了,刚经历十几个小时的国际长途,竟还能分出精力替她安排父亲的事。
“那,晚安。”她说。
“晚安。”
沈吾安挂了电话,从行李箱里拿出换洗衣服进入浴室洗漱。
哗啦啦的水声砸在浴室里,热水的雾气模糊沈吾安的脸。
她擦掉浴室镜子上的水蒸气,盯着镜子里的自己,不知为何又不能自抑地哭了一场。
水汽糊在墙壁地面上,无论如何擦拭仍是满室潮湿,顺着呼吸流进她的胸腔,坏得想要挤走最后一丝氧气。
当她从浴室出来,看到手机里不出预料地躺着周森的消息。
只有两个字。
他说:【晚安。】
-
陌生的环境,陌生的床。
沈吾安睡得不够安稳,断断续续醒来好几次。
在天蒙蒙亮时,她终于放弃挣扎,索性换衣服起床,去医院。
医院的作息有严格规定,沈杜衡被叫醒,被护士摁着抽了好几管血,又被杨素梅压着去做了几项检查。
好不容易忙碌完,回到双人病房,进门便看到窗边站着个亭亭玉立,仪静体闲的人。
“安安?”杨素梅松开他,意外地问:“怎么这么早来了?”
“爸,妈。”沈吾安温婉地笑笑:“你们吃早饭了吗?我在医院门口的早餐店随便买了点。”
“没有。”杨素梅去柜子边拉椅子,招呼沈吾安坐下:“你爸要空腹抽血,我们刚做完检查回来。”
沈吾安顺着话去看沈杜衡,柔声问:“今天有没有好一点?”
沈杜衡脸色千变万化地僵在原地,看上去并不是特列领情。最终选择冷哼一声:“死不了。”又去问杨素梅:“你知道她回来了?”
“是啊。”杨素梅扬声回答:“昨天半夜到的,你早睡了,所以没叫醒你。”
沈杜衡青着脸看看沈吾安,又看看她买的早餐,没好气:“谁让你告诉她的?多此一举。”
眼看父女俩的关系即将面临第二层次的破裂,杨素梅赶紧打圆场:“早上就喊着要吃包子,你看你女儿给你买了。”
沈杜衡倔着牛脾气不吃,沈吾安也不说话。
最后她拍了张床头的病人和主治医师的信息,走出病房。
她边编辑消息边往电梯走,经过护士台的时候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沈吾安顿住脚步,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到身着浅灰色大衣的周森。
他笔直站在护士台边,等护士查询资料。身边还站着他的助理和几位穿白大褂的医生。多日未见,他比元旦前更消瘦了一些。也许是病气或者没休息好,深邃的眼底一片青色,印在白得过分的脸上,面无表情垂眸看人时,冷漠又疏离,更让人觉得有距离感。
她小声确认:“周森?”
周森同样意外,顿了顿才回头:“你这么早就过来了?”
他一笑,那份不可接近的距离就瞬间被打散。
沈吾安顾不上回答,只是问:“你怎么在这里?”
周森笑眼看着她:“是啊,我怎么在这里。”
但很快他收起玩笑,正色替沈吾安和医生互做介绍,带着助理和医生去沈杜衡的病房了解病情。
结束后,他让助理把刚才与医生病人会谈的内容整理出来,安排赵医生的行程和接送。
一切安排就绪,医院长廊里再次只剩她和周森两人。
周森这才长出一口气,塌下肩膀,问她:“你住哪个酒店?”
沈吾安讷讷地报出酒店名字,那是一个经济舒适型的三星酒店。她不认为周森会想去那里。
但周森只是问:“离这里远吗?”
“步行十分钟就到了。”
“十分钟啊。”周森语气为难,再次确定:“大概什么位置?”
“出了医院大门,过条马路就到。”
周森深吸一口气,作下决定:“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