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尽春和(68)
又觉挫败,又觉好笑。
傅雪尽对着他,一个字都不肯说。
对着孟礼,倒是老老实实就把来龙去脉说了。
“你不是带了两个男人去陵园吗?跟哪个谈恋爱了?还是真的都谈了?”
“没有谈。”
“没有谈?没有谈,你带他们去看你的父母?”
“我跟他们吃饭,吃完问他们有没有空,他们说有,我就让他们陪我去陵园。”
萧和宇单膝跪地,浑然忘了自己有洁癖,一边捡起某人用过的纸巾,一边回忆着某人和孟礼的对话。
孟礼是她最好的朋友,之一。
还有一个叫孟以凝的。
最好的朋友,总是会知道最好的朋友很多事情。
最好的朋友,总是会调侃最好的朋友。
“你的高中同学,你的相亲对象,你的老板,你怎么不找他陪你去?”
为什么?
为什么孟礼不用别人来调侃傅雪尽,偏偏用他?
萧和宇捡起几团纸巾,犹如捡起几团灵光,豁然开朗的眉宇间,忽地有了自得的笑意。
雪尽
孟礼:【?】
孟礼:【真的信号不好?】
怕孟礼担心,傅雪尽继续和她视频通话。
孟礼随即接听,“信号好了?”
傅雪尽心有余悸地呼一口气,言简意赅地说:“他住在我隔壁,我刚才在他家里。”
原本还懒洋洋的孟礼顿时来了精神,“你说什么?”
傅雪尽无奈说:“你说的话,他听见了。”
孟礼一点儿也不愧疚,兴致盎然问:“那他愿不愿意跟你去上坟?”
“……”傅雪尽如实说,“不知道。”
“别以为我来跟你吃这顿饭,就是有意跟你结婚了。”
鬼使神差,傅雪尽平静地将几个月前的相亲说给孟礼听,像在诉说心中的不甘,说完了,她就让自己放下。
“……我和他之间是不可能的。”她风轻云淡地说,“虽然一直都很喜欢他,但我不可能自甘下贱顺他的意。”
孟礼听着,微蹙眉头。
她没想到两人相亲的时候,萧和宇居然把话说得这么直白,这么不留情面。
好像傅雪尽配不上他似的。
哪里配不上了?
“你刚才还在他的家里干什么?”
“……撞邪了。”
“……”
傅雪尽忽然唤道:“阿礼。”
隔着小小的屏幕,隔着遥遥的万里,孟礼凝视傅雪尽的眼睛,犹如坠入苍茫的漩涡。
她屏息静气道:“嗯?”
傅雪尽神色倔强又卑微道:“你跟我说,五年很快就过去了……”
孟礼眨了一下眼睛,安慰道:“五年很快就过去了,真的,和过去五年一样。”
傅雪尽微微一笑,“嗯。”
出于想转移傅雪尽的注意力,孟礼问:“等隐退后,你有什么计划吗?”
傅雪尽沉吟道:“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开一个农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自给自足。”
孟礼微笑地听着,目光隐隐沉凝。
她记得刚认识傅雪尽的时候,傅雪尽有伟大的理想,想当医生,救死扶伤的医生。
谁知道,时隔几年,傅雪尽的理想已经破灭,变成了一个不想再和人打交道的隐士。
“感觉凝凝也会喜欢。”傅雪尽心血来潮说,“到时凝凝毕业了,让她跟我一起走,这样我们两人就能作伴。”
孟礼越听,心情越复杂。
“我呢?”
“你?”傅雪尽忍俊不禁,“阿礼,不是我不想和你在一起生活,是因为你整个人看起来就是……属于玻璃大楼,属于华尔街,不属于我。”
话音刚落,傅雪尽暗自想起萧和宇。
他整个人看起来也是……
不属于她。
预料到自己的心情快要像盲目奔跑到悬崖边的羊群一样俯冲直下,傅雪尽趁自己还在笑,连忙和孟礼道别。
孟礼那边,是一天刚开始。
她肯定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视频通话结束,傅雪尽颓然地低下脑袋,在一室光亮里,找不到曾经希冀的明天。
夜里,十点三十分。
傅雪尽躺在床上,呆呆地望着天花板,等待睡意找上自己。
然而,从十点上床开始,她已经等了三十分钟了。
床头柜上的手机轻振一下,“噔”一声响。
无法入睡的傅雪尽于是偏头看着手机,想拿起来看,又懒得抬手。
过了漫长的一分钟,傅雪尽才终于朝手机伸出手。
黯淡的目光在看见一分钟前的提示音的源头后,漆黑的眸子犹如冰封的黑曜石,终于被太阳照拂而折出莹润的光。
萧和宇:【晚安。】
心脏跳动的声音,顿时涌出胸腔,充斥偌大的卧室。
就像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击鼓声一样。
“五年很快就过去了,真的,和过去五年一样。”
不一样,不一样啊……
过去五年,没有萧和宇在眼前晃。
看着普普通通的“晚安”二字,傅雪尽的呼吸越来越沉,握着手机的手颤抖了起来,仿佛无法承受手机的重量。
下一秒,傅雪尽莫名恼怒地甩了一下手,手机被甩了出去,砸在昂贵的意大利地毯上。
她一眼也不去看,粗暴地拉过被子将自己埋了起来。
没多久,没有摔坏的手机继续发出“噔”一声,传进被窝里,像一声挑衅。
傅雪尽掀开被子,长发凌乱地披在脸上,她也不拂开,直接下床捡起手机。
不是萧和宇。
但手机屏幕正停留在两人的聊天界面,傅雪尽于是又盯着“晚安”二字看了一下,纤长玉指继续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