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个人吧(105)

陆白当然明白这个暗示，但是他假装没听懂：“我还是觉得对待王柏徐政他们……要温和一点，毕竟……”

林华有些不耐烦，“你的用意很好，但是现在社会上对高度类人的态度很激烈，也幸亏你退的及时。”

不然你懂的。

两次抗议无果，陆白识趣的换了个话题。

“那么，我从明天开始把工作给王姐交接一下，离职流程走完了，我就走人。”陆白说。

“还不行，你看看这个。”林华递给他一份文件。

是他在特种局工作以来参与的案件汇总，有人在上面详细的标注并总结了一个问题：对可能存在的未报备高度类人有所隐瞒。

陆白的目光在最后这行话上停留许久，又过头看前面那些标注。

“你确实在很多案件的处理过程中，过于温和，现在社会上对高度类人的态度恶劣，这种事翻出来对局里的影响也不好。”林华适时说。

陆白早就知道不会轻易放他走，但是没想到这么快，都不用铺垫一下。

“现在需要我怎么做。”他直接问。

“配合调查。”林华说，“毕竟都不是什么大事，走个过场，跟各方面交代一下，也就没事了。”

纵横官场这么多年，林华在“走过场”这件事上玩的很溜，陆白还年轻，没来得及见识到。

不过他知道，自己轻易走不了了。

重逢

出差这么久，工作堆积如山。

虽然王艳艳接过去很多工作，但陆白下班的时候已经过了晚上九点。

特种局的宿舍就在马路对面，他拉着自己的行李、背着背包，慢吞吞的爬上天桥，没有回家的喜悦和尘埃落定的轻松，只觉得自己是个负重前行的蜗牛。

距离当时他下定决心离开特种局，整整过去了10个月，那时还有李格言，他怀揣着未来跟姐姐安稳生活的想法，对离开特种局的生活充满期待。

可现在，现在真要实现了，他不知道以后该去哪……

突然，天桥下面闪过一道熟悉的人影，那人从下面经过好像不经意的看见了他，又急忙退回来抬头望。

是蒋明远。

陆白快步走下阶梯，下意识的左右张望一番，最后才小声问：“你怎么在这”

蒋明远戴着鸭舌帽，穿着白T恤和短裤，丝毫没有人人喊打的慌张感，也没有以往工作狂的气质，悠闲得好像在逛街。

蒋明远笑了一下，说：“我听说你回来了，就过来转转，没想到这么巧。”

陆白担心他被人认出来，赶忙将他拉到一边，躲到监控死角。

“不用这么小心，早就没人管我了。”蒋明远虽然嘴上这样说，还是压了压帽檐。

陆白望着他，一时间感慨万千。

他们两人因为李格言萍水相逢，又因此有了共同的仇恨，既不是敌人，更不是朋友。

现如今，蒋明远大仇得报，李格言的死也揭开谜团，李复死了，当时不觉得什么。等一切都尘埃落定再相见的时候，陆白觉得对方就是他自己。

他开始有点可怜蒋明远，也可怜自己。

见他半晌没说话，蒋明远自顾自的拉起他的行李换个方向走，边走边说：“刚回来，找个地方请你吃饭，也算接风洗尘。”

说着又轻轻的笑了。

他们两个没在一起正经吃过几顿饭，上次还是在家里，李格言做的。

陆白默默的跟着他走，两人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上一顿饭。

他还是没开口。

一人拉着行李，一人背着包，他们穿过两个大路口，来到一家火锅店，这是一家老店，灰头土脸的门脸只有巴掌大小，去年的春联被几张招工、新品上市的广告挡住，红得很灰败。

“涮羊肉，怎么样？”蒋明远抬头看着字迹有些不清楚的招牌，问陆白。

陆白点点头。

两人掀开透明塑料门帘进店，还没坐下老板娘就迎上来了，熟练的跟蒋明远打着招呼，看样子他是这里的老顾客。

“还是老三样，” 蒋明远说着，看了一眼对着菜单发呆的陆白，又说：“再加个鱼片和两瓶啤酒。”

“好嘞！”

烧着炭火的铜锅很快支起来，里面的红碳噼啪作响，外圈的汤底也咕嘟咕嘟冒着泡，蒋明远把半盘子羊肉拨到火锅里，搅动着。

“吃过火锅吗？”他没话找话。

陆白摇了摇头，他还真没吃过。

蒋明远露出遗憾的表情，他给陆白倒上一杯啤酒，再捞起一大筷子肉，放到陆白面前的小料碟子里，“趁热，趁热。”

气氛很快热腾起来，他们俩好像换了角色，蒋明远滔滔不绝的说，陆白偶尔附和两句，或是点头摇头。

“……我们以前聚餐也会吃火锅的，公司就有个鸳鸯锅，大家去买各种食材，还有酒——”说到这他的话头猛然截住，停下了。

因为这个回忆里有李格言。

陆白正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突然消失的声音让他感觉到了气氛的尴尬，他不明所以，顺着话题问：“你们公司允许上班期间喝酒吗？局里是不让的。”

蒋明远艰难的咽下一口口水，“我们公司比较随意。”

然后他好像失去了活跃着说话的能力。

这时，刚才一直埋头吃饭喝酒的陆白好像对刚才的话题非常感兴趣，“那我以后也找个这种工作，我喜欢随意。”

他自顾自的说下去：“以后我要买一个大房子，和姐姐、格文一起搬进去……”

他喝醉了，陆白只有神志不清的时候才会觉得李格言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