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愿糖(96)
他嗓子哑了,呼吸声重且不畅。
“想你了,就回来看看。”
姜郁埋下头,用自己的脸颊贴着他的脸颊,感受他的体温,“烧退了些吗?怎么还是这么烫?”
“退了一点。”宋知遇突然想起了什么,松手放开她,从兜里拿出口罩戴上。
“离我远一点儿,别传染给你。”
宋知遇倏地跟姜郁拉开了些距离,后者这才能看清他的脸。
医院冷白色的灯光显得宋知遇的脸色更加难看,眼下的乌青也比视频时看着要明显不少。
他没什么精神,眼皮子耷拉着。
宋知遇将姜郁的手拉进毛毯里,慢吞吞地捏着她的手,从手腕捏到指尖,又从指尖捏回手腕,乐此不疲。
“要不要睡会儿?”姜郁问他。
宋知遇嗯了一声。
这几天没睡好,这会儿是有些困。
姜郁拿出耳机给他戴上,打开了降噪。
她轻轻地将宋知遇的头拨到自己肩膀上靠着,双手圈着他的胳膊拍了拍,“睡吧。”
宋知遇很快就睡着了,中途护士来换吊瓶他也没有察觉到,直到新的一瓶吊完,护士帮他拔针时他才睁开眼睛。
离开医院前,宋知遇的烧已经退了大半,人也有了些精神。
他坐在副驾,静静地看着姜郁开车,一动也不动。
“你老盯着我干什么?”姜郁被他看得有些不自然。
“想你了。”
姜郁弯了弯嘴角,半开玩笑道:“所以你这一出是苦肉计?”
宋知遇喝了口水润嗓子,“嗯。”
他看了一眼手机,发现刚下晚自习的姜浔给他发了短信,问他身体怎么样。
宋知遇回了个没事儿。
而后,他看见姜浔又发来的新的消息。
宋知遇清了清嗓子,慢吞吞地念道:“没事儿就好,晚上有事儿你记得给我打电话,你也给我姐回个电话,我下午告诉我姐你发烧的时候她都急哭了……”
姜郁啧了一声,面儿上立刻浮现出嫌弃的神情。
“纯造谣,这小子就喜欢夸张,我可没有急哭。”
“哦……”宋知遇熄灭了手机屏幕,哑着嗓子问她,“那就是想我想哭的?”
“……”
“你非要怎么理解,我也没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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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家后,姜郁直接跟着宋知遇去了601。
她去厨房洗了两杯小米熬粥,本让宋知遇去床上躺着休息,但他不肯,非要在厨房里陪着她。
“什么时候回京市?”
“明天傍晚吧。”
姜郁下午跟王主任说的是家里有事儿要回去一趟。
晚上柳倩给她发了信息,说王主任让她好好儿处理家里的事儿,不着急回。
“你明天要不要请个假?”姜郁回头看了他一眼,“休息一天吧,能不能找别的老师调个课?”
宋知遇咳了两声,“睡一觉看看情况吧。”
他咳嗽时身子晃了晃,立刻用手撑住台面稳住。
姜郁见状立刻将燃气灶调了小火,然后拽着他的袖子将人往外赶,“站都站不稳了,赶紧去沙发上坐着。”
亲手将宋知遇按在沙发上坐下,姜郁又给他加盖了一层毛毯。
将毛毯围在他脖子上掖平整,她指了指被自己包成粽子的宋知遇,“不许动,闭眼休息。”
宋知遇无奈地笑了笑,“好。”
没一会儿,姜郁端着刚熬好的小米粥出来,走到客厅时,她看见宋知遇正在看她拿回来的公司宣传册。
她进门后在包里翻东西的时候把白天开会用的文件都拿出来了,没来得及收。
姜郁快步过去,故作镇定地从他手里把东西拿走,“不舒服的时候别看字儿,越看越晕。”
她不确定宋知遇是否知道苏榆在这家公司工作,她不想在他生病的时候勾他想起伤心事儿。
宋知遇表情看不出什么一样,姜郁松了口气。
她搅了搅瓷碗里的小米粥,“太烫了,晾一会儿再吃吧,你要不要先……”
“你见到苏榆了吗?”
姜郁动作一顿,“没有。”
她搁下瓷勺,缓慢地翻着那沓材料。
白天没有细看过,这会儿才发现材料的第一页就写着苏榆的名字。
良久后,宋知遇说:“他应该去M市了。”
姜郁抬起头去看他,轻声问道:“是今天吗?”
孟士安的忌日。
宋知遇知道她问的是什么,他垂下眼睫,“明天。”
姜郁嘴巴张合了一下,想说什么,最终却没说。
“老师不会希望我请假回去。”
宋知遇总是能轻而易举地猜到姜郁的想法。
去年,孟士安的葬礼结束后师母札秋池特地嘱咐过,逝者已矣,以后若是谁正巧去M市可以来家里小坐,但忌日就不必来了。
她和孟士安都觉得人离世的日子没什么好被记住的,更不希望学生们年年因为这一天而影响他们正常的工作和生活。
记忆突然被拉回到一年前。
这一年里,宋知遇一直强迫自己不要去回忆。
他不再跟任何人谈及这件事情,不再关注任何关于M大物理系的新闻。
宋知遇一度觉得自己已经放下了,但几天前他又开始一直重复做关于孟士安的梦了。
“愿意听我讲讲吗?”他望向姜郁。
此刻已经十一点了。
姜郁原本想让宋知遇喝完粥就赶紧休息,但抬头看见他泛红的眼角,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以她对宋知遇的了解,他此刻能说出这句话,说明心里积攒的情绪已经快到极限了。
弦绷得太紧容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