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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一零二四 阅读记录

“天吶。”

祝愿进门就惊呼了一声,陈述心下一沉,刚想说些什么就看见她朝那张床垫走了过去。

“好酷,你竟然只睡床垫!”祝愿转过身,眼睛亮闪闪的,“我能上去吗?”

陈述愣住了,下意识点了点头。

得到了许可后,祝愿直接往后一倒躺在床垫上。垫子很软,她倒下去的力度又大,被稍稍弹起来了几下。

她看起来是真的很开心,笑声连带着让陈述的心情也好了起来。

刚一搬出孤儿院,陈述就拿着这些年攒下来的钱租了个单间。房子有些年头了,有几处墙面一碰就掉渣,陈述拿了一些纸质资料糊上,睡前躺床上也能复习几个知识点。

房东在房子里留了一个单人折迭床,他睡了两天觉得不舒服就扔掉了,买了一个床垫将就着睡。

床单是黑色的,祝愿身上穿着的色彩是亮色系,躺在上头格格不入。

陈述关上门,侧靠在墙壁上,双手抱胸看着她在上边滚来滚去。

“我一朋友也是只睡床垫,超级酷。”

祝愿滚累了,脱掉鞋盘着腿坐在上面,伸手将头发拢在脑后用腕上的橡皮筋束了起来。

“哪里酷?”

祝愿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很酷,酷到她心情都变好了。

她指使陈述将酒摆出来,生疏地拉开易拉罐递给陈述。

瓶身微凉,陈述接过拿在手里,看着祝愿打开另一瓶酒。她抿了口,眉头微微皱起,似是在回味。陈述没喝过酒,但先前在饭馆打过工,见过会喝酒的人。

祝愿的样子一看就是第一次喝酒,陈述怕出事,拿过了她手中的酒。

“你不会喝?”

“嗯。”祝愿点点头,理直气壮道,“所以才来找你练喝酒嘛。”

她眼睛很亮,看得陈述有些慌。

他又垂下了眼,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么信任自己。明明只见过几面,明明说过的话数都数得清楚。她是那种很容易对别人产生信任的人么,无论是谁她都可以这么信任对方吗。

心脏像是被攥住了般,陈述有些喘不过气,握着易拉罐竭力维持面上的平静。

“不怕喝醉出事?”

“我朋友知道我在哪。”祝愿朝他晃了晃手机,从他手上拿回自己的酒。

手指无意间碰到一起,祝愿看着他那双很适合弹琴的手,不好的回忆涌上心头。

“我最近心情不太好,陪我喝点吧。”祝愿低下头,扣着拉环道,“不想跟太熟的人喝酒,只能找你了。”

陈述第一次见她垂头丧气,从天鹅变成了鹌鹑。

她的声音其实很有特色,语调里总有着股理所应当的劲儿却不讨人嫌,一听就知道这人是被捧着长大的,温室里的玫瑰。

玫瑰蔫了后声音有气无力,陈述不太习惯她这副模样,抿紧唇角从袋子里拿出面包放在二人之间。

祝愿伸过手将面包拿在手里捏了捏,突然笑了下,声音很轻:

“你知道吗?我这两天弹琴的时候觉得特别难受,一点都不快乐,打开琴盖的那一瞬间脑海里闪过的念头竟然是把钢琴给砸了。”

这几天,祝愿情绪一直都很低落。

没有人能理解她的感受。

十几年来所建立的认知被一首钢琴曲给摧毁,那一刻祝愿才发现自己根本就不是什么所谓的天才。就像一个生活在内陆的人突然见到了海洋,未知的事物令她感到害怕窒息。

她喜欢一个人坐着弹些最近流行的歌曲,也喜欢随意在黑白琴键上弹奏谱出自己的乐章。她讨厌被妈妈摁在琴凳上演奏所谓高雅的古典音乐,也讨厌每天练两个小时枯燥乏味的基本功。

祝愿喜欢弹钢琴,又不喜欢弹钢琴。

天赋这个词是把双刃剑,抵在祝愿脖子上让她动弹不得。

那天晚上在巷子里,被陈述抱着时祝愿的脑袋里白茫茫一片。

没有琴谱,没有妈妈,什么都没有。如果要选择一个发泄的渠道,祝愿想不出还有什么比这种事更合适了。

况且,陈述长得很对她的胃口。

校服衬衫洗得发白,领口扣子一丝不茍地紧紧扣着。祝愿想扯掉那颗扣子,那要比弹钢琴有趣。

最重要的是,他很穷,比她那个家里欠债母亲重病的前男友还要穷。

祝愿需要的是克服巨大困难的变故,在自己快乐的基础上进行反抗从而产生抵抗家庭的快感,而不是跟一个正常家庭不算富裕但也不算贫穷的人谈恋爱。那样的话她的所作所为就成了一个庸俗的、平淡无奇的蠢举了。

祝愿打车去了便利店,没见到人又走到了巷子口。

等半小时,如果见不到陈述那就离开。

祝愿设了个倒计时,在最后五分钟的时候,陈述出现在了她面前。

心跳莫名加快了几分,巨大的砾石沿着山坡滚了下来把祝愿砸得晕头转向。

祝愿其实不太会吹泡泡糖,回过神来后才意识到今晚吹的两个泡泡糖都成功了。

陈述没学过钢琴,不知道该如何去开解她。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从家里找出牙膏,涂在祝愿被蚊子咬出的包上。

微凉的膏体缓解了痒意,祝愿握住他的手,下一瞬被他反握。

肤色差带来的刺激让陈述下意识握拳,彻底将那只手包在掌心。皮肤相触,温度交加在一起的感觉像是羽毛在勾弄着二人的心脏。

祝愿身子往前倾,盯着他的唇,慢慢靠近。

呼吸交错,她能闻到他身上的味道。很好闻,是一种说不清的味道。

陈述也微微往前俯下身,方便祝愿贴上他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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