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极西鄙(115)

江匪浅和伊泄心在外面已经着急了，见这两人出来，明显松了口气，他们也听到了空空的声音，正在好奇。卓沉舟并不解释，化作大鱼，带着他们回到了水面上。

外面还是那个世界，只是天光大亮了。玉骨不知所踪，只有陆羽和陆康两个人神色焦虑。见到卓沉舟，他们像是两个迷失的孩子似地扑到水中，在卓沉舟的身边细语，他们的声音很小，林砧都听不到。

在他们说话的同时，卓沉舟化作的大鱼摇头摆尾，像是也在说话，只不过鱼是无法发出声音的。

两兄弟继而对着江匪浅等人说出了正在发生的事情：“周人来了，他们希望我们帮助他们夺取神道。”

林砧掐住眉心：“神道中已经有舫人了，够乱了——等等，周人也知道了神道？”

“这不奇怪，舫和周已经很多年互相刺探对方的消息了，舫取得了这么大的进展，周不会不知道。”

“知道有什么用？神道的入口在舫的境内，又不在周……”他这么说着，一阵不祥的预感浮上心头，他看着两兄弟，轻声问：”难道周……”

周已经将舫攻占了？

陆羽点头，神色凝重。这个表情对他而言是有些滑稽的，因为取胜的毕竟是他们这一方。陆羽看出林砧眼中的疑惑，苦笑道：“舫和周的战争没有赢家，不管是谁，都是我们的族亲，就算是曾经的，也是族亲。”

林砧心中一沉：周，舫，包括东方平原上的族人原本都出自傩亚，他们自从分裂之后，相互攻伐已经成为常态，也就没人注意这些战争究竟是否应当。然而，恰恰是被他们遗弃在北方的祷人还没忘掉他们共同的根本。

林砧强迫自己打起精神，现在还不是纠结孰是孰非的时候，他问：“周来人了？”

“正在族内。”

“何时启程？”

“即刻就走。”

“你有任务？”

之前都是陆羽在回答，这时候陆康开口了：“哥哥是大人，头一个就要去。”

“是的，周来找我们，无非就是要借用我们对神道的了解，我是大人，相当于伏苦的大巫师，头一个就要去。”

“那你现在耽搁在此，岂不是惹人耳目？”林砧一边问，一边暗中感慨这个俊美的少年郎居然已经身居要职。

“我的徒弟们在忙着准备，我只需要说我在等待就可以了，没人敢擅自进入我的帐篷。”陆羽并不骄矜，但是却有傲然的风采。

“看来我们又要分开了。”林砧忽然没头没尾地感慨，他将查找“清平志”的事情和大家简要表述了一番，宣布：“我去山上找清平志，伊泄心随着江匪浅去神道中查看情况。”

“不。”江匪浅持重地反对：“我们看清平志，是为了了解后土即将面临什么变化，我是画地图的，这件事情要我来做。”

林砧也有充分反对的理由：“你不了解山上的东西都放在哪里，那里的环境十分恶劣，超乎你的想象，你可没有任何准备，小心打你个猝不及防。而且我是神师，虽然是半神师，但也是神师，我知道后土的样子。”

“你走过后土的山川河流？见识过后土的人情风貌？”江匪浅质问。

“你呢？你敢说自己万无一失？”林砧瞪着眼反对，他们叉着腰面对面瞪眼，像是卡住对方的脖子。

“你们别吵了。”伊泄心十分头痛：“你们一起去不就好了吗？”

谁知道这时候，江匪浅和林砧倒是达成了一致意见：“不行，需要有一个人去神道。”

“喂喂！伊泄心很不高兴：“我也是人。”

另外两个人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来，伊泄心一看就明白了，他笑道：“你们觉得我神力低微，应付不过来。”他用一根大拇指捻捻鼻子，踌躇满志地道：“后土的事情，可不是全在你们的肩上，见者有份，我也要做点事情。这一次，我会尽全力的，不会差池很大——你们弄清楚之后也要早点回来和我会合。”

大鱼在水中沉浮，搅动波浪，他的眼睛始终在这些年轻的人身上，听到他们的安排，大鱼吐出几个泡泡，默默地沉了下去，就像从未出现过。

迂回又曲折

“伊泄心听说咱们一路，怎么看起来不太高兴呢？”林砧在神道中走着，慢悠悠地问，他不求答案，只是非要说话不可，不然就难受。

江匪浅知道他的毛病，也没想着回答他，就问：“你是个孤独吗？”

林砧没想到江匪浅问这么不着调的问题，先从鼻子里面哼了一声表示怀疑，接着才回答：“他们喜欢这么说。”

“所以你是吗？”

“我是吗？”林砧走在江匪浅的后面，于是瞪着这个人的后脑勺：“你这好像是在问我是不是个鬼——我是，可以了吧？”

江匪浅的脚步停住了，林砧险些撞到他的身上。“臭小子！”他骂骂咧咧。

但是一抬头，却对上江匪浅的眼睛，林砧忽然发现，这个“臭小子”长了一双好眼睛，眼珠很明亮，且透露出光华，就算是不仔细看，也觉得颇为美丽。

“你为什么非要这样呢？一个人？之前你有家人朋友吧？是不是沉眠让这些都成了上辈子的事情？”

江匪浅的问题很尖锐，简直像是审讯犯人时候的攻心策略，林砧懒得回答，但是却觉得有必要制止这个小孩一天天异想天开，于是他笑道：“当然不是。”

“那是为什么？你从没想过有家人，有朋友？”

林砧沉默。

江匪浅：“骁骑营的小伙子们和你都很亲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