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极西鄙(201)

“你在说什么？你不要救林砧了？”伊泄心的声音有点抖。

陆羽很冷静地看着他：“要不让你我来，否则谁也别做。重明是我们的徒弟，但是他不是神师的后人，他和命和后土任何一个普通人的命一样，我们谁也决定不了。”

重明从他们的话中听出了前所未有的焦灼，他不相信这件事会要了他的命，他喊道：“大巫师，大人，没事的，我也是……”

他剩下的话被他自己吞下去了，他的大巫师在冷冷看着他：“我说过了，你不是。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伊泄心的声音很弱，像是大病初愈：“陆羽，你明知道……你这就是在说，你不要救林砧了？”

陆羽别过头，目光不和伊泄心接触。

“你没和林砧同生共死过，你不明白......”

“你明白，你是林砧的好伙伴，我不是，我们没见过几次。”陆羽的口气中有点奚落，像是在抢白。

重明很少见伊泄心说不出话的时候，但是现在，伊泄心就浑身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一看就是情绪过分激动导致的。

重明很着急，想要替他们缓和一下气氛，于是他问：“你们还没告诉我，我会有什么危险——我可还没看出来呢。”

真会问。伊泄心听了，面色更加雪白，简直像是失血过多。陆羽瞟一眼伊泄心的脸色，眉头紧锁地对重明道：“心脉寸寸断裂，横死当场。”

听了这话，伊泄心二话不说，转头就走，似乎甩手不管了；陆羽抿抿嘴，随即追上去，连重明会不会被弥历胁迫也不管了。

重明看着他们前后脚急匆匆出去，很是伤感：“弥历神君，他们就不管我了吗？他们不怕你逼着我做什么吗？”话音未落，后脑勺被拍了一下，弥历淡淡道：“那是因为他们相信我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重明有点糊涂：“你们是朋友吗？但是刚才你们还在吵架啊？”

弥历摸摸重明的脑袋：“首先，是你的大巫师和大人在吵架，和我没什么关系；其次，世界上没什么是绝对的，朋友会吵架，勾心斗角的人可以笑脸相迎。我们不算是朋友，如果非要说，我和你家大人共同侍奉造化神。至于大巫师，他很厉害，但从神之道上来说，他的地位比我们低一些。”

重明仍然沉浸在对自己的悲哀中：“神君，他们会回来吗？”

弥历的嘴角歪了歪：“等他们想明白了，就回来了。”

“那么现在我们做什么？”

“等。”

“你一定要征求他们的同意吗？你把我带来的时候可不是这么想的吧？”

弥历沉默了一会儿，道：“是，但是既然我知道他们陷入了纠结，就给他们一个在纠结中选择的权利吧，说实话，这个决定让我做，会让他们从煎熬中解脱出来。但是谁让他们非要自己选择煎熬呢？”弥历耸耸肩，“没办法。”

弥历亦隐化

“伊泄心。”陆羽的脚步快，追上伊泄心很简单，但是他不直接上前，而是在不远不近的地方跟着。前面的人走路动作很大，和他平时温文尔雅的走路姿势截然相反，像是在抒发什么火气。伊泄心并不理会他。

“你不回去，说不定重明就被弥历胁迫了。”陆羽的声音冷静的听不出无奈。

伊泄心的脚步好歹放慢了一点。陆羽这才三两步上前，抓住了伊泄心，将他的脸面转过来：“你跑什么？你知道最后的决定是什么。”

伊泄心沉默了很久，才说：“我知道，但是我不敢相信自己真会这么决定。”

“难不成你一个人分成两半了不成？”陆羽打趣他。

伊泄心想在旁边的石头上坐下，但是陆羽拦住了他，说夜里太冷。于是伊泄心顺着陆羽的意思站着，将目光投向深蓝色的夜空，那里有群星闪烁，每一刻都绚丽多彩，和分离之前稀疏暗淡的星斗全然不同。这真是一个新的世界。

“你要救林砧。”伊泄心说，这不是问题，是肯定句。

“救。”

“但你说了，你和他不熟。”

“是的。”

“而且，那是重明，是我们的亲人，他那么年轻。”

“是。”

“太危险了，说不定会要了他的命。”

“嗯。”

伊泄心揪住了陆羽的领子：“大巫师，你什么意思？”

陆羽攥住伊泄心的手，将他的手拉开，说：“我的意思，和你的意思，一样。”

伊泄心笑了，但是却不是释然的笑，反而有点疯：“你刚才还拦着我，现在怎么回事？”

“你知道我为什么阻拦？”

“不知道。”伊泄心转过去，留给陆羽一个不妥协的背影。

但陆羽很习惯他的脾气了，继续说：“为了让咱们两个都不后悔。”

“什么意思？”

“你太容易轻率做决定。我知道你和林砧的朋友，因此越发害怕你轻易让重明去，只有对你澄清其中的危害，让你三思，你才能做出不后悔的决定。”

“那么你的意见呢？我的脑是你的吗？你一点想法也没有吗？”伊泄心的话语有点尖锐。

陆羽抿抿嘴：“林砧，要救，他是后土的恩人，没有他，也没有重明。”

伊泄心转过身，想要说话，陆羽阻止了他：“不要说，不要设想，不要有可能。我们知道的太少，做出的决定太容易后悔，所以，别用一切复杂的东西来干扰我们自己，就让决定的事情发生吧。”

于是他们两个回转到弥历和重明那里。弥历毫不惊讶，重明则敬佩地看了弥历一眼：这位老神师，猜的真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