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极西鄙(206)
听到这些,千琪反而静止了,每一根枝条,每一缕毛发,整棵树像是被瞬间冰封,没有了丝毫的动作。
江匪浅从地上爬起来,浑身生疼,这种感觉他已经很久没有了,太久了,以至于他经常质疑自己是不是还活着。但今天被千琪打了一顿,疼痛给了他确证,反而让他高兴起来。
他双腿颤抖,跪倒在千琪面前,身体和他贴在一起,他听到了——
“你不回后土,反在左土称王,罪不可恕。”
这质问在江匪浅的意料之中,他并不想解释,只是说:“好,我有罪,你代表后土责罚我。”
千琪从他平淡的话语中砸吗出什么非同寻常的意思,问:“你难道会回来吗?”
“永不。”
“你曾经不是这样打算的。”
“时过境迁,你也不看看左右土发生了多大变化?”
“你忘了自己最初的志愿。”
“这不需要你提醒。”
“你后悔了?”
“不。”
“你应该后悔的,不回去,神徒都看你不起。”
“我不是神徒,不需要被神徒看得起。”
千琪长长叹气:“你在负隅顽抗。你的心上有什么解不开的?”
江匪浅微不可察地看了一眼身后的黑境,笑道:“该说的,我都说了。我的选择,我怎么会后悔呢?你回去吧,不要来闹了,黑境不会为你所动,我也不会随你回去。”
千琪像是一窒,终于道:“好,好,守着你的黑境吧,我看出来了,此地不破,你不会走。”
江匪浅心中微动,他诧异地看了一眼千琪,后者的枝条忽然间像是被飓风侵袭,狂飙起来,整棵树如同乘风破浪,旋然而去。江匪浅正在那风浪中,快要被风吹起来了,他眯起眼睛,看着千琪消失在黑海之上。
千琪走后良久,江匪浅就那么定定站在原地,怅然若失,他从千琪方才的话语中听出了什么,但是不敢确定,生怕会错意。流血的嘴角还在作痛,热辣辣的,但是江匪浅的心脏却活跃起来,像是冰封很久的河流忽然迎来了春天的温暖。
此地不破,你不会走。千琪是不是想要让黑境破灭?正如智者所说的,千琪是不是的撞击让执吾补全的部分不再牢固,如果这种撞击持续下去,而他们又不加以修补,说不是左土真的会缺失很大一块,到时候,破灭与否,可就在江匪浅的一念之间。
但是!江匪浅转念一想,忽然发愁:左土是他救下来的,是他将执吾剑的残片放入左土的核心,是他让这块在分离的风雨中飘零的土地重获新生。
每当江匪浅想到这个,充斥他的不是骄傲和自豪,而是后悔和安心交织的情绪:他庆幸自己没有被遮蔽双眼,无视左土无数的生命,但同时他也为自己的选择而失落——为什么他不肯抛下这些羁绊,痛痛快快留在后土,如果那样的话,说不定林砧就不会变成大树。
但是没有如果。
站在漆黑的海岸,江匪浅的眼睛中没有丝毫的颜色,默默的黑暗充斥了他的精神,又像是一浪接一浪,冲刷着他的心扉。
纵然这里没有丘陵起伏,没有崇山峻岭,高山河流,但是江匪浅的心中总是充盈着后土那广阔的河山,每当他极目远眺,看向无名的黑暗的时候,他都像是在远眺美丽的辽阔山河。这就是画地图的功效吧,一草一木全都印刻在江匪浅的心中,让他无论何时何地,都能看到后土。
地图!江匪浅心中忽然一动,师父的话忽然间又回到心头,师父说,画图是为了不要忘却,正和着他的名字:江铭,铭刻于斯,永不忘怀。这话的内涵似乎是极其深刻的,江匪浅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起,却总是参不透。
画图,画图,后土的样貌到底能如何帮助他?
记得坐稳了
“所以弥历山君也隐化了。”重明说,声音中透露着沉重的失望。
两个大人在前面走,像是根本没听见他的话。
重明很生气,想要再问一遍,但这时候,大人叹气了,回身按住他的肩膀,让自己的视线和重明的平齐,说:“至此,神师全部离开后土。但你不要伤心,好比人有生老病死,神师到时候自然会隐化的。”
陆羽顺着伊泄心的话说:“你做得很好,林砧已经恢复不少了。”
重明诚惶诚恐:“我有没有拖后腿?”
“你没法做得更好了,不要胡思乱想。”伊泄心捏了捏他的肩膀。
“我们现在要去找江匪浅吗?但是他不会见我们的,他已经和大巫师说的很清楚了,我们现在去,他会生气吧?”重明虽然没见过江匪浅,但是打心眼里害怕这个前辈。
让他惊讶地是,陆羽和伊泄心对视一眼,同时轻声叹气,这两个在重明看来强大而无坚不摧的人终于展现出的出乎意料的软弱。
伊泄心道:“江匪浅,我们必须找到他,没有别的选择,他对我们什么态度,我们并不在乎。”
说到这里,纵然重明是个孩子,也不得不问一个问题了:“大人,大巫师,你们和峙桑君,镇渊君是很好的朋友,对吗?”
“当然,为什么这么问?”伊泄心很奇怪,重明不经常用这种郑重的语气讲话。有时候伊泄心怀疑,重明的父母中至少有一个人是那种巧舌如簧的人,因为重明总是以嬉笑的态度对人人物。
但是重明不回答他,而是继续问:“多好呢?”
陆羽觉得没资格回答这个问题,于是默默地看伊泄心,后者思考片刻,道:“我们结于生死,,彼此之间会尽力相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