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极西鄙(265)
伊泄心指着白鹿,率先向着那神物走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重明想问他准备干什么,就在这时候,白鹿消失了,伊泄心也走进了云里,不见踪影。
“这是......”重明合不拢嘴,舌头发麻,像是被什么麻痹了,他惊讶到极点的时候,身上的零件总是不受控制。
陆康和伊献心先后走进云中,陆羽拍拍重明的后背:“白鹿会带我们去,不需要羽蒙了。”
重明结巴着:“但是,白鹿从何而来?它怎么知道我们需要离开这里?是羽蒙告诉他的吗?不应该啊......”
直到重明站姿啊了云彩之中,周围的景色开始流动,天光在上方明明灭灭,他也没弄懂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他们像是站在了下着大雨的天空之中,但是这里没有雨水,只有湿漉漉的水气。氤氲着的水气在空中徘徊着,像是走失的鬼魂。
”我们是在,白鹿的身体里面吗?“重明轻声问,不是害怕声音大了不礼貌,而是他觉得自己的问题实在愚蠢。最要命的是,他实在没有除此之外的其他设想。
“白鹿不是鹿,白鹿大约本来就是天空中的云雾。”陆羽看着倏忽而动的云气,若有所思。
伊泄心认同道:“云机山君的山中云雾最多,耕烟神君的神号中也带着飘渺气,弥历山君是他们的弟子,白鹿说不定就是云气变的。”
“真好啊,”伊献心由衷赞赏:“这样的白鹿不需要吃东西,还可以随意变幻,真有意思。”
伊泄心则沉浸在回忆中:“怪不得我们当时在老神师家中见到弥历山君和白鹿的时候,我觉得白鹿那么好看!当时分明有那么多白鹿,但是没有一头有弥历山君的白鹿的风采。”
“我本以为,白鹿是真的,弥历山君有了活生生的坐骑的陪伴,谁曾想,也只是浮云来去。”
陆羽这话,让大家沉默了,都知道弥历山君一生只一个朋友,这个朋友是傩亚王,因为放弃了神师的身份而早早逝去。
“浮云来去,不能留驻,”伊泄心伸出手去,似乎想要捉住什么,但终究是双手空空,他长叹一声:“弥历山君是心灰意懒了,既然都以浮云为寄了,又何必苦淹留?”
云山雾海,无以为期,故不足淹留。
“白鹿虽然是云雾所化,但却有情啊。”伊泄心努力将话题岔开。
“是啊,”陆羽打起精神:“说不定这就是弥历山君的意思呢。神师们真有意思,一代代说在不干涉,却总是留下蛛丝马迹,引导我们后人解密。”
伊献心撇撇嘴:“神师嘴上说撇得干净,其实怎么可能,他们毕竟不是造化神的亲人,而是我们的亲人。你想啊,不管神师出自哪一族,到底都是我们人这一边的,而不是神那一边的。”
伊泄心却在思考别的问题了:“如果我们顺利到了岸边,怎么去左土呢?”
“左土是非去不可的,一定要给他们看到那本书。但是怎么去......”陆羽沉吟着。
“不是说了么,只要是报以必死的心,就必然能到达,山鬼到达了,我们也可以。”陆康倒是很有信心。
在他们谈话之际,环绕着他们的雾气变淡了一些,脚下似乎不再是坚实的东西,而是浮动着的,水一般的东西。
陆羽最先明白了他们的处境如何,但是为了不经吓到大家,他仍然镇定自如地说道:“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你们一定想不到。”
重明看不清外面是什么,只觉得自己在快速移动,还以为他们仍然在地面,笑道:“我们就像是坐在了快马上。”
陆羽嘴角动了动,感叹重明的幼稚,道:“一会儿雾气会逐渐散去,到时候大家要稳住心神,不要乱动。”
伊泄心品味到了不对劲的地方,凑到陆羽身边,轻声问:“是哪里。”
陆羽的眼角余光瞥见陆康和伊泄心好奇的脸,用极轻微的声音回答:“乘风。”
“在天?”伊泄心倒吸冷气,手脚发冷:“他们估计不太行。”
“他们”说的是陆康和伊泄心,他们绝不是胆小,但是乘风而飞,这本就是神师才能体会到的感觉。
“蒙上眼睛!”陆羽眼见与开雾散就在眼前,果断撕下几条衣服,率先罩在重明的眼睛上。少年吓了一跳,本能挣扎。
陆羽喝到:“不许动,想要命就站好了。”重明吓坏了,泥塑一般站得笔直。
伊泄心在另一边为妹妹和陆康蒙上眼睛,这才松了口气。
伊献心和陆康一见蒙眼的布条,十有八九明白了,一动不动,十分谨慎。
伊泄心照顾了那两人,被陆羽捉住了手腕,陆羽问:“你要不要蒙眼睛。”
“真是胡说,如果我们两个中有谁需要蒙眼,这个人也是你,我怎么说也是神徒。”
陆羽挑起眉毛,他的红发在风中凌乱了,很多在脸上飞扬,于是那一双眉毛就藏在了一片鲜红之中。陆羽说:“我们现在可是在很高的地方。”
“怎样?”
陆羽忍不住笑了:“我记得,是谁采药的时候,在悬崖上——”他被伊泄心伸手捂住了嘴,后者瞪眼道:“什么时候了还算旧账,知不知道轻重缓急?”
“那又是谁被揭了短处就气急败坏呢?”
“无良,无良!”伊泄心痛心疾首地摇头。
此时,云雾褪去,外面的世界一览无余,就连陆羽也因为忽然暴露在眼前的高空景象而感到窒息。
高绝,险绝,他们飞翔在万山之上,海浪一样的山峰起伏不绝,青色和灰色交织成暗淡的画面,在他们脚下逶迤而行,像是鸟的翅膀在水面震起灰色的水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