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笼雪衣(12)

“这是我家小六，穗穗，见过净华大师。”

嘉穗上前执礼，“净华大师。”

净华大师年过六旬，清瘦矍铄，他看向嘉穗，目光平和幽长。

兴许是注视的太久，南老夫人略有担忧的问：“净华大师，怎么了？可是这孩子……”

“无妨，六姑娘不必多礼，六姑娘钟灵毓秀，实乃人中龙凤，难免多看几眼。”净华大师笑呵呵的道，转身做出请的手势：“老夫人今日不是来讨教佛法？禅房茶点已经备下，老夫人随我来。”

“也好，其实我今日来，也是想为这孩子看看前程，她今年两度落水，险些要了她的性命，我实在担忧，加上年岁将近，家中已经在商议给她说亲的事……”

南老夫人和净华大师边说边走远，邹氏和宋氏带着小辈们去小佛堂听经。

嘉穗和南盈禾跪坐在最后一排，听得心不在焉，小沙弥给她们一人发了一串古朴的琥珀佛珠，听一句经文便拨动一下珠子。

佛堂檀香袅袅，旁人的佛珠都不紧不慢的拨动，唯有嘉穗，漫不经心，半晌才拇指轻按，拨动一下。

南盈禾的声音压得很低，“这会儿又不诚心了？听的心不在焉，莫不是想出去玩？”

她知道嘉穗的性子，遇上喜欢的，待上几个时辰不动，变成石人都愿意，遇上没兴趣的，度秒如年。

嘉穗偷瞄了一眼前面颂经的和尚，见没发觉她在走神，才慢慢松了口气，悄悄把膝盖下的蒲团往阿姐身边挪了挪。

“阿姐~”

她嘴一张，南盈禾就能猜到她想说什么，“去吧去吧，不想听就不听了，我听着也觉得乏味枯燥，但我得陪着娘，一会儿娘发现你跑了，我得帮着打掩护。”

“你呀注意安全，自己玩去吧。一会儿玩完了早点回来，祖母还有事要同你说。”

法灵寺是佛门重地，四周有武力强悍的和尚巡逻守卫，来往也都是高门富户的香客，三五步就能遇到扫地修行的小沙弥，不用担心迷路。

南盈禾放心的摆摆手，嘉穗抿嘴一笑，贴近她娇滴滴的说了声“好姐姐，你最好啦”，将琥珀佛珠往手腕上一绕，提裙跑了出去。

旁边的五姑娘见嘉穗跑了，心里一动也想跑出去玩，被二姑娘拉住，只能眼巴巴看着嘉穗水蓝的裙摆消失在门外。

寺庙清雅，随处可见修竹幽篁。

嘉穗前世只去过京城的护国寺一次，还是陪姜献去施粥的，姜献说，这么做能替她积德祈福，后来果真万民拜倒在她面前，齐声谢恩，她只觉得没意思极了。

后来可不是果真折了寿？

姜献倒是考虑的很周全，替她做足了长命百岁的准备，为她做皇后铺路，想让她伴他一生一世。

可人算不如天算，她很快一命呜呼。

或许这不是对她的报应，而是对姜献的。

嘉穗信步走到一处茂盛的竹林中，这儿有一条浅浅的溪水，澄澈的能看见水底翠绿的青苔。

嘉穗静静站在溪水旁，新奇看着眼前如画的景致。

区别于皇宫禁苑的奢丽和匠气，这里的一水一木都透着灵气和活气，远处传来鸟雀的脆鸣声，啁啁啾啾，轻盈好听。

她试着往前走了一步，脚下的木屐发出清脆的落地声，眼前出现一抹青衫。

看样子是个尚未弱冠的年轻公子，相貌白皙俊朗，即便在美人如玉的京城也算上上等的金质玉相，眼尾微垂，温润的眼睛含着竹林清雾，看上去就是个顶顶好脾气的人。

“非要跟着我，是饿了吗？”

“我没有肉干，这个，吃吗？”

“……不吃，那是想喝水？”

他弯腰拾起一只小猫，小猫胎毛柔软，毛乎乎的脑袋四处乱拱，像在翻动母猫的肚皮找奶喝。

脑袋一动，就钻进了年轻公子的衣袖，柔软的小舌头舔了舔他的手掌心。

裴元悯从未被这样幼小的生物依赖过，脸颊微红，却没有放下。

等小猫寻觅未果，小脑袋钻出衣袖，他抿嘴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喂给它一块果脯。

猫果然没吃，嫌弃地用爪垫拍开。

“天底下哪里有猫吃果脯的，呆子。”

嘉穗拎裙走来，细腰纤纤。

放下的幂篱再次被挽到耳后，露出美丽柔软的面容。

在裴元悯愣神的时候，嘉穗俯身掬起一捧清水，食指轻沾，喂到小猫嘴边。

幼猫无法掌控力度的啃咬吮吸，狼吞虎咽，好在齿牙幼小柔软，偶尔传来的轻微刺痛，只让嘉穗更对这个幼小的东西生出好奇。

裴元悯低眸，就能看见她柔粉的面颊，嘴角轻翘注视小猫的模样。

心弦有动，他下意识移开眼睛，后退一步，“姑娘……”

“别动。”嘉穗轻声，她轻缓扫了他一眼，“这是你的猫？”

裴元悯放轻呼吸，“不是。”

“哦，难怪。”不知是在幸灾乐祸，还是在陈述实情，嘉穗眉眼弯弯，柔声道：“难怪你不知道，它已经把你当做娘亲了——裴表哥。”

端倪

裴元悯错愕。

“你认识我？”

可他几时有过这样的表亲？

还是一个……这样漂亮灵动的姑娘。

细弱的猫叫传来。

裴元悯垂眸，瞧见小猫舔舐着嘴巴，重新缩回幼小的身体，尾巴翘起，四肢巍巍颤颤爬向他的胳膊。

“裴表哥，别走神，小心别让它摔了。”

嘉穗温声提醒，裴元悯这才反应过来，两只手接住幼猫绵软温热的身体，往怀中带去。

他从未养过貍猫，动作生疏，却知道往心口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