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妙意姑姑看着本夫人吃饭就是规矩了？玉书，你在太后身边多年，你说说，宫里可有这样的规矩？”郑清婉的耐心消磨殆尽。

“回夫人，宫规所述，世子夫人进宫可与皇贵妃同桌而食。”

言下之意，就是郑清婉该与皇贵妃同时同桌进餐才是待客之道，皇贵妃专门让人端食盒过来是大大地藐视宫规。

眼瞅着一顶大帽子扣过来，郑清婉又搬出宫规和太后说事，妙意不敢再说些什么，想着郑清婉该是做不出其他出格的事情，便应了是草草退下了。

按照郑清婉的说辞给崔若瑾禀告，崔若瑾也没有追问，吃完午膳又躺了一会，换了身衣服，准备去接六皇子下学。

六皇子就是谢曜，三岁开蒙读书，时年五岁能熟读论语，作一些简单文章。崔若瑾一心想让他全面发展，便想等他开蒙学武可以找伴读的时候找一个家世高且上进的孩子。

一来二去，就瞄上了定王的小世孙，大谢曜两岁，聪颖懂事，是个可塑之材。而且当年皇上的伴读是谢毓，六皇子能让定王的小世孙当伴读，也是跟皇上差不多的配置。

她满心筹划，可皇上更倾向于景妃的小侄子，让她不喜。景妃跟她有过节，她不想跟景妃有什么来往，而且还是孩子这种大事。

一番收拾，日头逐渐降下去，崔若瑾带着一波人浩浩荡荡地出了门。全然不顾宫里还有郑清婉在替她工作。

日头偏西，温度也逐渐降下去，郑清婉的工作效率越提越快，也终是完成得差不多。

她并没有把两沓账本都改为四脚账，而是作了取舍，只把前两年中秋家宴的账本转为了四脚账，做了结册，然后拟算了今年的中秋家宴的预算，俱是以前两年为参考。

可笑的是，崔若瑾为了难为她，把先皇时期的账册都给她找来，这种陈年数据实在无用。

她把能做的都做好，落笔，缓慢地呼出一口浊气。站了一天，又因着写毛笔字的缘故，手腕一直悬着，腰酸背痛，四肢都木得快失了知觉。

饶是如此，她还预留了时间，又抄了一遍结册和拟算开支，把这抄写的交给了皇贵妃的宫人。

原本她则放进了食盒的最底层，拎着大摇大摆地出了昭福宫的大门。

崔若瑾没设想过郑清婉能在日落之前就完成，也没找人特意拦着，郑清婉一路畅通无阻。

谢毓在宣武门等她。

第五十八章 chapter 58

“怎么了？” 宣武门人影稀少, 谢毓远远地就看见郑清婉向这走来，于是主动迎上去，瞧她挂着攀膊, 眉眼倦极，又忍不住开口询问道。

郑清婉只把食盒往他手里一塞，自顾自地走了, 清冷疏离, 只当谢毓只是个陌生人。

她也很想和谢毓说些什么, 但她真的累了，她站了一天又走了那么长的一段宫道, 她连做表情的力气都没有。

谢毓回神去追, 拽住她纤细的皓腕, 声音带着他都不曾察觉的慌张:“皇贵妃难为你了？”

郑清婉偏头看他，目光幽静如澜，夹杂着几分讥诮似的自嘲:“是妾身惹皇贵妃娘娘生气，娘娘不高兴也是应该的。”她慢慢拂去了谢毓的手:“景之若真的关心我，不如让撵轿停得更近一些。”

“妾身站了一天, 真的有些走不动了。”她鲜少在谢毓面前示弱。

听她这么说, 谢毓直接把食盒塞给了后面跟着的玉画, 自己一把横抱起郑清婉。

“不准自称妾身, 你没那么守规矩, 我知道的。”

落日熔金, 昏黄的光晕映照着谢毓的侧脸, 和煦如风。

他不像其他武将一般一身横肉，满嘴络腮胡, 爱说些浑话。反倒如清濯书生般，秀逸出尘, 温润似玉。

谢毓的肌肉线条很美，郑清婉曾趴在他身上细细观摩过，甚至反复抚摸。

他的怀抱很稳亦很暖，郑清婉感受不到丝毫的颠簸，她的胳膊松松垮垮地揽着他的脖颈，没一会就被他动作轻柔置于撵轿的软塌之上。

撵轿的帘子放下，隔绝了小窗外的一切。

谢毓给她斟茶，“说吧，到底什么事让你喊妾身来作践我？”

郑清婉不习惯古人的自称方式，所以在能自称我的时候她绝对不会改口叫其他奇怪称呼，除非是她故意的。

谢毓也发现了她这个习惯，但是一直不当是个多大的毛病，直到今日郑清婉一口一口妾身，他顿觉浑身古怪，直言再不许在她嘴里听到妾身二字。

郑清婉坐在软塌上，恢复了些精气神，定了定神，说道:“先帮我把头顶上的珠钗给卸了。”

谢毓对郑清婉越来越纵容，拆珠钗这种事眉头都不带皱一下，手法干净温柔，还不忘打趣说道:“怎么？这回不嫌弃我拿脏手摸你头了？原先反应那么大，眼睛瞪得都快把我吃了似的，我是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反正今晚回去肯定是都要洗的。碰了就碰了吧，没关系。”郑清婉兴致不高，语调平平，掺杂着一股与世隔绝看破红尘的无谓感。

她把胳膊一抬，嘟囔着:“还有攀膊。”

谢毓听话地给她解开。没了束缚的郑清婉立刻像软烂的面条一股脑瘫倒在了软塌上。

“这是有多辛苦？连坐都不能好好坐了。”他说着把茶盏递过去，戏谑道:“莫不是还得我喂你喝？”

郑清婉没好气地睨了他一眼，坐起身，接过茶盏然后一饮而尽。

她今日活生生站了四个时辰，中间滴水未进，郑清婉没一头昏过去已然是足够□□。

谢毓看她豪饮的样儿，在一旁劝道:“慢点，怎么渴成这样？昭福宫是短了你这个世子夫人水喝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