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家三代为官,宅子三进三出,足够宽阔,布局端方有序, 楼阁亭台,假山清池,移步换景,整体大气中不失雅致。
走过曲折游廊,一片毛竹映入眼帘,在这冷咧的冬日, 依然挺拔青翠。
温仲夏由衷道:“这片竹子很雅致。”
一直插不上话的杭曜终于找到时机开口:“是我种的。”
语气有些小骄傲,文人家中怎么能没几颗竹子呢?
温仲夏点头称赞:“种得不赖。”
杭妍马上揭兄长的短, “其实哥哥他种死了好几批,这一批能成活是专门请教了老花农。”
温仲夏不客气的笑出声。
杭曜脸黑了。
走过那片竹子,来处一处大厅,门口走廊处立着一位温婉的贵妇人。
温仲夏眉头一挑,那不是来过温记几次的周娘子嘛。
杭妍率先大喊了一声“娘”。
温仲夏立即想明白其中缘由,原来周氏买吃食是借口,去看她才是真。
周氏满脸笑容地迎上来,“温掌柜,咱们又见面了。”
温仲夏拱手见礼。
“温掌柜,之前去温记我没有表明身份,你不会怪我吧?”
周氏指了指杭曜,主动坦白,“都怪我这个儿子,他就是怕你想多了,总不让我说。”
反正推给儿子总没错。
温仲夏神情幽幽地斜睨了杭曜一眼,怎么在他眼里,她就是个那么容易胡思乱想的女人?
杭曜对上她嗔怪的眼神,似乎在说以后找你算账,只能讪讪赔笑脸。
他好像又做了错事。
温仲夏对周氏笑着说:“夫人那么做定有自己的考量,您是温记的贵客,我欢迎还来不及,哪里会怪罪?”
周氏乐呵呵道:“我就知道你最善解人意,以后我便叫你夏儿吧,老是喊掌柜怪生分的。”
“夫人喜欢怎么叫都行。”
说笑间,一行人走进厅房,只见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夫人在丫鬟的搀扶下,迎了上来。
老夫人身穿藏青色的缎面绣花袄子,端庄富态,面容慈祥。
“老夫人万福,晚辈仲夏有礼了。”温仲夏连忙行礼。
杭老夫人看到她,眼睛笑得半眯起来,“夏丫头啊,听了许久你的名字,今儿可算是见着了。”
温仲夏笑吟吟道:“其实晚辈早该来拜访您,老夫人虽没来过小店,但也是我的老熟客咧,托您的福,晚辈的小店才经营得下去。”
几人寒暄一通,杭老夫人拉着温仲夏的手,一同坐上正中间的软榻,杭妍挨着另一侧。
老夫人越看温仲夏越喜欢,瞧瞧多标致的小姑娘,同心髻,珍珠钗,一身桃红色长褙袄,领间围着一圈白兔毛,衬得脸蛋格外俏丽可人。
她这个孙儿的眼光就是好。
她握着温仲夏的手细细问来:“今儿多大年纪?”
“有几个兄弟姊妹?”
温仲夏笑着一一答来。
“店里近来买卖如何?”老夫人又问。
温仲夏道:“比不得那些大商人,不至于倒闭,糊口饭吃还是可以的。”
杭妍插嘴道:“姐姐太谦虚了,都要开酒楼了不是,我看改日大伙儿要称你温大掌柜咯。”
“夏丫头的厨艺那么好,买卖兴隆是应当的,”老夫人道,“像我这样的老婆子,牙不剩几颗,舌头也尝不出什么味道,偏偏你们温记的吃食总能合我的口味,该你们挣大钱。”
温仲夏便道:“老夫人能吃好喝好真正是大福气了。”
“什么福,到我这岁数左不过挨日子罢了,我平日懒得出门,就怕我这副老态龙钟的模样遭人嫌。”
老人家一旦上了岁数,很多都会生出这种念头。
“怎么会呢,老夫人如此硬朗,不晓得多少人求都求不来,我还盼着您将来百岁寿诞,搁我的酒楼操办咧,让小辈沾沾福气。”
杭老夫人朗声大笑,“一百岁,那岂不是活成老妖精了?怪吓人的。”
众人也乐了。
杭曜看着温仲夏和祖母说笑,只偶尔插上几句话,但上扬的嘴角就没放下来过。
周氏觑着儿子,有心上人在场,他的眼珠子不带转的,要不要那么明目张胆,真是没出息。
还专门挑了今儿太学旬假的日子请温仲夏上门做客,不就是想作陪嘛,小算盘真是打得叮当响。温仲夏打开带来的食盒,“我听说老夫人爱吃点心,做了几样新鲜的,不晓得您喜不喜欢。”
杭老夫人道:“我不是爱吃点心,我是爱吃你家做的,别家的都太甜,简直是打死了卖糖的,可齁了。”
温仲夏端出驴打滚,笑着介绍:“那这道驴打滚您肯定喜欢,淡淡清甜,软糯嫩滑。”
“驴打滚,这名字也忒古怪了,莫不是用驴肉做的?”周氏好奇问道。
“许多人头一回听见都这么想,其实和驴没有丁点干系。”
温仲夏绘声绘色地解释了一遍名字由来。
众人纷纷笑出声,连那站在一旁的小丫鬟也捂嘴偷乐。
杭老夫人举着驴打滚儿左看右看,笑道:“听着粗俗,仔细想来还真是挺像那么回事,话糙理不糙。”
味道就更不糙了,糯叽叽,甜味恰到好处,老人家的牙口轻易咬得动。
杭妍几口咽下,喜滋滋道:“好吃好吃,我现在就是只快乐的小驴子。”
云片糕就更软了,看着厚厚的长条块,竟能撕成片状,轻薄如纸,雪白的糕上散步着点点红粒,那是碾碎的山楂粒。
云片糕绵软细腻,清甜可口,吃了一片又想一片。
杭妍又见还有好几样她爱吃的奶油点心,知道是给她带的,欢喜地一把搂着温仲夏的腰喊“好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