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仲夏莞尔一笑:“无妨,我帮你写,你再按个手印便是。”
“好,我信你。”
成娘子快言快语,随后又冲包子铺大叔说:“大男人遇着事儿就知道唉声叹气,还不如一个小娘子,人家给你们想出法子,连个名都不敢签,被赶走也是该的。”
成娘子的火爆脾气,周围人是清楚的,被她骂两句,包子铺大叔没敢还嘴。
他内心的小人儿正在挣扎,两个比自己岁数小的小娘子都带头签了,自己还在东怕西怕的,岂不是白白多活了几十载?
眼见温娘子拿着纸笔要走,他喊住:“那什么咳咳,我签。”
温仲夏嘴角扬起:“好。”
只要有人带头,剩下来便好办多了,温仲夏走了一圈基本上都愿意签上名,连那卖蒸糕的妇人也扭扭捏捏地按了手印。
大家真的很想留下来继续在这里摆摊。
拿着签了十多个名字的陈情书,温仲夏觉得仿佛有千斤重。
又等了片刻,杭曜的马车到了,比他平日里到的要早。
他下了马车,直奔温仲夏的食摊而来。
“祭酒大人今日会来太学,待会儿我就去面见他。”
杭曜一看到她便说:“我昨儿又去问了问,不准摆摊的规定是庞司业下的,如果祭酒大人不同意的话,便有可能撤回。”
庞司业是太学的二把手,当祭酒大人不在的时候,他确实可以做出某些决断。
温仲夏把手上的陈情书给他看:“你觉得可行吗?”
杭曜上下浏览,眼底流露出掩饰不住的赞叹之色。
“这个主意很好,祭酒大人向来爱民恤物,看到你的陈情书,定能动容。”
温仲夏漾出一抹笑意:“那就烦劳杭博士帮我呈给祭酒大人。”
杭曜顾不上坐下来好好吃个早饭,买了两个肉夹馍,拿着陈情书走了。
一众摊贩知道那份陈情书给了杭博士,也纷纷冲他喊话,望他帮忙多说几句好话。
温仲夏不知道杭曜去见祭酒大人的结果如何,一上午心中颇为忐忑。
直到斋长吕天川跑了过来:“温娘子,杭博士让我来请你,祭酒大人要见你。”
这是温仲夏第二次进太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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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正五身材胖实, 面圆耳大,上了年纪的眼皮半耷拉着,看不出什么情绪。
他看了眼手上的陈情书, 再望向前方站着的温仲夏。
她除了刚进来那一下见礼外,头就没低下过, 坦荡的眼睛平视前方。
这小娘子有些胆量。
“这份陈情书是你自己写的?”
温仲夏点头:“回大人,民女自知文辞粗浅, 不过从构思到落笔, 确是我一人所为。”
郭正五心中啧了一声, 要说粗浅嘛,的确够粗浅。
首先这一手字就不过关,要是他的学生, 得打回去闭门思过。
其次行文过于直白,半点修辞典故没用。
但优点也有, 直切主题, 观点明确,第一、第二、第三……一共列了六大点理由,读下来一目了然。
这小娘子肚里是有墨水的,但似乎不多, 不过够用。
温仲夏猜到祭酒大人可能在琢磨她写的东西,他应当没见过这么写文章的。
她是按照报告的模板撰写的,毕竟这是昨儿半夜爬起来临时鼓捣出来的玩意儿,时间紧迫,她也顾不上什么文笔修辞了,直截了当便是。
至于毛笔字嘛, 她已经开始在练了,好字一天练不成, 慢慢来呗。
对她的这份坦白,郭正午颇为欣赏。
“虽浅白,但通顺,读着倒也不费事。”
温仲夏浅浅一笑,这位祭酒大人是识货的。
站在侧前方的杭曜余光注意着她的动静,微微勾了勾唇角。
郭正五念了一下其中列出来的第一条:“太学门口允许摆摊有利于满足学生们的多方面需求,温小娘子,此话何解?”
庞司业坐在他的侧面,不咸不淡先接了一句:“膳堂光大厨便有七八个,帮工、伙计数十,满足学生的需求足够了。”
温仲夏早有准备,神态自如道:“回大人,民女知道膳堂的大厨手艺高,绝非外人能比。”
这话一出,在场的杭曜、孙博士等人皆露出些许惊诧的神情。
这说的是膳堂?
好吧,说这种违心话,温仲夏也很无奈。
她不清楚郭祭酒和庞司业的关系如何,在未知的情况下,她不准备一上来就炮轰黄铜或者庞司业,而是把自己的姿态摆低一点。
因为她很明白这次来的目的不是为了给自己讨公道,而是希望太学撤回告示,给她的同行摊主们争取留下来的机会。
她继续说:“膳堂要在满足两千多学生的需求上不出错,那必然只能求稳,所以我猜膳堂做的吃食味道好,但容易缺少变化。”
杭曜默默点头,好几年了,翻来覆去就是那些样。
“长期下来,学生们定然乏味,如果外面允许摆摊的话,那些摊主来自各地,带来花样繁多的美味吃食,学生选择多了,吃得开心,读书都会更有劲的。”
“除了食摊,还有卖纸笔字画的,学生们要是没笔没墨了,在门口轻易能买到,如果不让摆,他们还得跑到临近的马道街去,多麻烦啊。”
郭正五点点头:“说得有几分道理。”
庞司业脸色沉了沉。
祭酒大人又挑出一条:“允许摆摊有利于塑造太学亲民友善之良好形象,扩大生员。”
庞司业又有话说了:“太学乃天下读书人心中的圣地,声名远播,人才济济,群贤毕至,什么时候需要靠几个小摊来塑造形象,扩大生员了?祭酒大人,这某条理由完全是牵强附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