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白(36)
踌躇了一会儿,他说:“表哥,房间里呛死了,你下午就来和我们一起打麻将吧。”
下午。
辛辰、贺昀之、夏管家、负责打扫的阿姨,四人凑了一桌麻将,打到了晚上九十点钟。
晚上十一点。
贺昀之拉开窗帘,在露台上抽烟。
辛辰在他房间里悉悉索索。
贺昀之:“你不睡?”
辛辰:“我睡不着,我的作息是凌晨两点到次日十点半。”
贺昀之:“行吧。”
辛辰吭哧吭哧地帮他收衣服,连带衣帽间的,一边收,一边皱眉毛:“你在卧室抽烟,真是太令人窒息了,衣帽间的衣服都被熏的有味了。”
“别收了。”贺昀之说。
“不是下星期就要搬法国了吗?我先给你洗洗,后续装起来吧。”
“到时候有人会做。”
“我多陪你一会吧?反正你也不睡,外婆让我多看着你。”辛辰最后说道。
“……好吧。”
贺昀之把烟熄了,拖了把椅子坐下来,他什么也不做了,在露台上吹风,看着辛辰干活收东西。
辛辰将他的衣服一件件抖开,嗅一嗅,再扔进衣篓里。
“啪嗒”一声,从他某件大衣的口袋里,抖出了一枚尾指大小,乳白色半透明的物件。
辛辰捡起那东西看了一眼,问道:“这个东西谁送你的?”
“……”
“好变态,是肋骨。”他随手就要把东西往外扔。
贺昀之伸手截住了那道抛物线。
要说是什么特殊意义的东西吗,辛辰没觉得。
他有个兄弟的女朋友,还想过让他兄弟出根肋软骨来让她整鼻子,说这样感觉很浪漫,初高中的时候,情侣间还有把血滴做成首饰相互送的,他只感觉中二的要死,令人恶寒。
一把年纪的正经表哥,谈的竟然就是这种档次的恋爱吗?还栽在了这上面?
他真的有点难以置信。
两人彼此对望着,都沉默了。
贺昀之将那枚骨头握进掌心,握得很紧很紧。
随后他叹了一口气,扭头望向窗外。
不知过了多久,他垂下了眼睛,一颗泪滴反射着微光,一闪而过。
…………
在离开这座城市的最后一段时间,他还是去了那个人曾经住过的地方。
辛辰依旧是耳朵里塞着耳机,一边听音乐,一边跟在他身后。
在那些事情发生之后,他们有人调查过贺兰玉,发现此人远不是当初简历中描述的那么简单,他为贺如真效力,他们一直以来使用不正当手段谋取利益,再通过专业团队洗白侵占,受害企业,手下亡魂,恐怕不止一个。
辛辰回忆起那人谈吐相貌,分明还有几分与世无争,细想之下更觉骇人,他太擅于伪装了。
如果他还活着,再多点耐心,或许也无需太久,哄骗着表兄将他视作此生唯一,贺昀之未来将家产拱手相让也不是没可能的。
想到这里,觉得他还是死了的好。
耳机里,歌词又唱——
我被他吸引,心中泛起涟漪
我爱着你,送一片荆棘给你
因为爱你,送一片荆棘给你
……
这一切,真像这歌词里所描绘的。
他像罪恶土壤生出的罂粟,表象美丽的毒药。
爱上了就是场不死不休的噩梦。
离别需要戒断,还未必彻底。
所以,也许还是死了最好。
贺昀之离开了这片土地。
他带走了自己的东西,也带走了贺兰玉遗留在这间屋子的大部分物品。
辛辰想,这也算是一种“戒断”的过程。
…………
Chapter 22
三年后。
卧室窗明几净,女佣挽起深色的天鹅绒窗帘,挑高的落地窗外,几支野蔷薇攀爬而上,郁郁葱葱的开起了花。
床上夏管家虚弱地躺着,手臂上挂着吊针。
他如今七十多了,前些日子得了急症,眼下医院也不去了,自认为命不久矣,在家等死,并急诏了唯一的儿子暂缓学业,速回探望。
夏时宴是他老来子,刚二十出头,性情有些急躁叛逆,好话也能说得火药味十足,此刻就一边削着苹果,一边皱着眉数落他不肯住院的事。
夏管家神情倒是轻松惬意,一点也没有将死之人的消沉。
“……死,我是不怕的。我这辈子也没什么遗憾的事了,最大的福气就是进了贺家,你看,有几个做下人的老来退休了还能有这样的福气呢?”
夏时宴把削好的苹果塞进他手里。
夏管家啃着苹果,继续笑呵呵:“独栋,帮佣,还能供你上斯坦福……贺老爷也好,贺先生也好,都是善人,对我们这些下人算是仁至义尽。你毕业后有什么打算?不如也进贺家吧。”
夏时宴说:“爸,你那么精神,死不了。”
夏管家说:“我和你谈你毕业后的打算呢。”
夏时宴就有些不耐烦了:“让我当管家就算了吧,专业不对口。”
夏管家没说话了,咔擦咔擦啃完一个苹果,末了擦擦手,低声对儿子说:“我大概是真的活不过今年的——”
不待夏时宴再说什么,夏管家又说:“有件事,我要趁现在脑子清楚先交代给你,你今年务必帮我去办了它吧……”
夏时宴问:“什么事?”
夏管家冲他招招手,让他凑近些:“这件事,是个秘密,我谁都没告诉过,你知道了也不要声张。”
“知道了,周围也没别人,爸您就直说吧。”
夏管家却执意要让他凑近,夏时宴“哎!”了一声,把耳朵凑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