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白(56)
洗好衣服,又开始扫地、拖地,担心吸尘器的声音太吵,他用扫帚和拖把自行拖扫,渐渐的汗流浃背,于是把身上那件毛边的破汗衫脱掉了,快乐地光着膀子干活。
贺昀之睡眠浅,且房子大而空旷,清晨走路几乎会有回声。
其实早从小鹿下楼梯时便被那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吵醒。
六点半左右,那悉悉索索的声音仍不停歇,贺昀之忍无可忍地起床了,小鹿光着膀子笑容甜美地和他打招呼:“贺先生,早上好啊,你起得真早。”
贺昀之看了眼他体貌,义正言辞地发了火:“你衣服呢??大清早的不睡觉吵什么!”
小鹿的笑容凝固:“我吵醒你了吗?对不起,我已经很小声……”
砰!贺昀之把门关上,重回了房间。
之后就再也没有任何声音了,贺昀之又睡了一觉。
他有比较规律的作息,中途醒了一次再睡着就直到九点才醒来,作息多少被打乱。
再出房门,看到楼下落地窗边,小鹿正站在一小片阳光里,一边呆望着窗外,一边撩着衣服下摆上下晃,试图晾干身上的破汗衫。
下一刻,他脑袋一转,就看到了贺昀之。
他又露出了笑容,朝他飞奔而去,直跑到他身边说:“你起床啦?”
怪不得一点声音都没了,这回他光了脚,走进走出都没穿鞋。
“我们吃早餐吧。”小鹿眨着圆圆的眼睛说:“我去盛。”
Chapter 32
贺昀之看着他进厨房的身影,身上那件破烂的汗衫皱巴巴的还遗留了一些潮湿水渍。
小鹿过了许久才端出粥和碗来,表情很不快乐。
他垂着头,默不作声地盛出堪比米饭厚的两碗虾仁粥。
贺昀之在餐桌旁坐着。
小鹿把粥端到他面前,几乎结巴地说:“我、我之前看的时候,粥还好好的,我也不知道……怎么、怎么一下子就变饭了,如果您介意的话,我再去加点水……”
“不用了,就这么吃吧。”贺昀之看了眼他近乎要流泪的可怜表情,说:“坐下。”
“我还做了两个小菜。”小鹿说。
“去端出来一起吃吧。”
贺昀之总在不经意间打量他的举动,甚至那细微的神态。
他几乎完全变了一个人。
贺昀之不至于为这些琐事真的动怒,又或者因为他此刻几乎能任人宰割的性情而觉大仇得报,他只觉得命运弄人。
两天后,小鹿打扫他的卫生间。在擦台面时,不小心用力过猛,把一枚领夹甩进了抽水马桶。
他蹲在马桶前好几分钟,最后试试探探地伸手想要把它捞出来,就在即将把手伸进马桶时,贺昀之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眼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拍下那安装在墙上的冲水键。
“哗啦啦啦……”领带夹随着水流消失得无影无踪。
小鹿吃惊地抬头。
贺昀之二话不说一把拉起他的手,把他扯到洗手池旁拧开水流狂冲。
“你干嘛呀……”小鹿困惑地问。
“这话应该我问你。”贺昀之说。
小鹿解释道:“我想捡起来——”
贺昀之忽的毫无征兆地咆哮了:“你觉得从马桶里捞出来的领带夹我可能戴吗??我可能戴着它见人吗?——你疯了吗?”
“……”小鹿反应过来,连连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这样!”
“没有以后了,你再也不要做这些事!”贺昀之冷静下来,骂了句粗口。
至此之后,小鹿再也不被允许五点起床、每日辛勤劳动。
…………
小迪短期内又来找过小鹿几次。依次带来了尤莫先生与苏珊大妈的关怀和问候,帮他捎带了一些替换衣物,也询问他什么时候重回葡萄园。
小鹿不敢直视他,十分不自在地说:“我、我不想离开他。”
“噗!”小迪呛了口茶。
他有点吃惊,却又明知故问多此一举地确认道:“谁?”
“贺先生。”小鹿低着头说。
小迪听到这个答案,感觉真是不可思议。
纵使知道贺先生本人魅力或许难以阻挡,可他仍觉得小鹿这一腔莫名其妙的爱恋狂热到匪夷所思的地步,简直像是被下了什么诅咒。
又或者说是像一道什么固定的程式,仿佛他的出现,就只是为了来爱这么一个人的,除此之外,他真不知道小鹿还有什么其他追求。
“你最好再多考虑一下。”小迪说。他依旧想要制止,却不忍再说其他。
小鹿措辞很久,说:“我没有想逾越,也没有期待不该期待的。”
“或许这由不得你。”小迪还是残酷地说。
小鹿不太能理解地看着他。
他的面孔宛如精致瓷偶,这样的神态透着一种昂贵而不谙世事的脆弱,有种怪异的迷人。
“想象一下你和某人彼此深爱,而对方身边总是粘着一个暗恋他、觊觎他的人……”小迪直直看着他的眼睛,说道:“对安娜小姐来说,你就是这个人,你看看,你多可恨啊。”
“况且……”小迪喉结微微地滚动:“你那么好看,你比她漂亮那么多,贺先生最后也未必,未必真对你无动于衷。你会变成人人喊打的第三者的!”
是这样没错了。
或许不会真正恋爱,但作为一个正常的成年人,怎么可能对着这样一个人毫无冲动。
小迪以前不信,但现在信了。
卑微而飞蛾扑火的单恋,毫不掩饰那赤裸裸的心意,一个眼神就足以令人悸动,谁能把持得住。
他脆弱无望地爱着一个人的样子,已经动人心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