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

随着外来者的移动，小镇变得完整。

梦仙已经非常衰弱了，以致于无法掩饰这个过程。

那其实就差一点点了，只要让外来者意识到这里的问题，意识到他们身处梦境，然后不断强化他们的认知，就像她和唐照月，她们已经对这个梦境没什么用了。

打定主意后，李丹曦从房顶上跳下。

现在还有一个问题，梦仙花费如此力气也要维持梦境，是为什么？

李丹曦拍拍衣服上的灰尘，这时姜文天一行人已经走出去了，有一个小孩正好奇，落后于大众。

她对唐照月：“我们应该让他们意识到这里是梦境。”

话刚出口，她忽然又想到了什么。

唐照月快步追上前面的小孩子：“来试试吧。”

她买了几个糖人，递给李丹曦一个，小孩子馋了，眼巴巴地凑过来，唐照月俯身：“想要么？”

孩子点点头。

她循循善诱：“你知道你从哪里来么？”

“从坞岩，不是，是更远的地方。”他想了想，“我不记得了。”

“那你姓名？你的父母呢，可有兄弟姐妹？”

孩子有些不耐烦，他抬头看大人已经走远，着急想跟上去。

唐照月：“我再送你一对灯笼。”

小孩子被吸引了：“我父母，不知道，我跟着姜叔叔走。我有个哥哥……”

“你的哥哥呢？”

“哥哥他，我不记得了。他对我很好，”

“最后一次见到他呢？”

“我，我……”

“再想想呢？你哥哥平时喜欢什么吃的，喜欢什么游戏？”

这似乎唤起了孩子的记忆：“我太饿了，所以……我……”

“……我吃了他。”

“我已经死了，”小孩子整个眼瞳被黑色脓液填满，他苦痛地掐着自己喉咙，吐出自己的内脏，“救命。”

“我不想……”

他的声音细不可闻，也许是想说“我不想死”吧。

出于对生的本能渴望，他全力挣扎着，他的骨头不受控制地折迭扭曲。

——然后在唐照月和李丹曦面前变成了一只沙鬼。

不过还没等她们有所行动，一根朱红的羽毛缓缓飘落，落在沙鬼头上，倏忽燃起赤色火焰，将它焚烧殆尽。

乐土不容许污秽的存在。

梦仙本人并没有出现，在那个孩子死后，周边的景色褪去了一些色彩。

唐照月和李丹曦继续往前走。

面前站着老头，是之前说“此地不宜久留”的那个，也许是老了，不胜脚力，落在后面。

他抬头看着李丹曦。

浑浊又灰暗的眼睛，眼皮的褶子里堆着他的人生智慧。

“我老了，”他的目光穿透李丹曦，好像看到了很远的地方，“老而不死是为贼。”

唐照月：“我送你上路？”

他摇摇头：“我想起来了，看到沙鬼后我就知道了，我就说我女儿怎么一直没来找我，原来是我先扔下她，这也难怪。”

他的身体逐渐透明，化作灰烬，也许是意识到了自己的死亡，他感慨万千：“人老了，还不想死，耽误了太多时间，不知道我女是否婚配，你们若是有空，可否替我看看？”

李丹曦：“你是哪儿的人？女儿现在何处？”

“不记得了……”他的下半身已经完全成了砂砾。

“你叫什么名字？”

“黄博仁。”

最后的声音也消失了。

李丹曦很难说自己的真实感受，她现在很清楚，这些人已经和燕镇居民一样长眠于黄沙之下了，梦仙的术法定格了他们死亡的瞬间，再拉他们入梦，让燕镇仿佛还存在着。

但是，对于他们来说，幻想也是美好的。

“你也看到了吧。”轻轻的，怪异的音调。

是梦仙的声音。

李丹曦转头，但是并无异常，唐照月面色平静。

“此乃神迹，我知会于你。我赐予尔等永恒，降下乐土，为效仿西王母，去除死亡，长乐永生。”

她在心里默念道：“你是梦仙？怎么不现身？有什么心事吗？”

“罪人唐照月妄图破坏此地，我亦被重创。你若有心救世，当与我同伍，于梦中永生。”

李丹曦想了想：“你把我想得太高尚了，我这么做并不是因为我想拯救他们，而是因为我想离开这里，我还有我要完成的事情。”

这个诡异的轮回，素未谋面却又无处不在的西王母……

梦仙：“唐照月非凡人。”

李丹曦很惊奇：“奇怪，我就是了么？拜托，你想学着人类挑拨离间也稍微看下情况吧。”

梦仙被迫沉默了。

然后无论李丹曦怎么呼唤，祂都没有再次现身。

看来是穷途末路了，着急地出现想拉拢自己。

反过来说让这些人意识到自己已死是正确的方向，梦境已经在瓦解边缘了。

另一边，小孩子和老人的消失让姜文天有些警觉，他暂时停下脚步，没有找到老人和小孩，看到后面有两位女子，恍惚间觉得自己好像在更早以前见过她们，但是又想不起来。

刘天宇主动请缨，说去找那个孩子：“我女儿和他差不多大，也许是贪玩，忘了时间。”

姜文天默许了，然后刘天宇朝大路上走着，迎面遇上了李丹曦和唐照月。

擦肩而过时，唐照月压低声音：“你已经死了。”

嗯？这么直接吗？

刘天宇身形一顿：“我和你无冤无仇，干嘛咒我？”

唐照月：“你仔细想想，上次见到你女儿是什么时候？你就没怀疑过吗？时间过去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