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确来说，是燕平淞的家宅中。

边上的侍女见唐照月在发呆，问道：“小姐有什么心事？”

她走到梳妆台前，铜镜中映出一个模糊的影子，侍女还要再问，她转头，笑眯眯的，用食指抵住嘴唇，做出噤声的动作，那侍女的动作僵在原地。

然后倏忽倒地。

地上渗出血红的液体。

她从尸体上拔出簪子，抹去血迹，又放回梳妆台。

然后叹了口气：“我真的很讨厌这个梦耶。”

她想这时李丹曦应该在和梦仙缠斗，梦仙手上有不死羽，李丹曦应该会很吃些苦头，但她最后一定能胜利。

她在这里也有能够做的事情。

唐照月拉开抽屉，从夹层中摸出一个小纸包，用银簪子挑开，是一小包看不出原料的粉末，不过银簪子的尖端已经变黑了。

唐照月把纸包揣进怀里，若无其事地走出了房间。

李丹曦注意到梦仙的重生速度在缓慢下降。

她抓住间隙，在祂恢复的空隙飞身上前，碰到了朱红长羽的边缘，用力扯下，梦仙的眼神有一瞬的慌乱，但很快是掩饰不住的得意。

眼前的这个东西确实是梦仙华胥，但身后，有一个同样的“人”。

两个梦仙？

为什么……

李丹曦几乎是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到自己身上洇出血红，然后滴落在沙地中，迅速被吸干，然后才是迟来的痛觉。

她本能地要一头栽倒，幸好理智尚存，她用刀抵住地面，那用血凝成的武器随着她注意力涣散，在手心中变作液体，在地上积了一滩。

但不死羽在她手中，还不算太坏，但出乎意料，只是一根再普通不过的羽毛，若要说有什么特别的，就是周身被火焰覆盖，但李丹曦感受不到神器该有的力量。

一定要说的话……

李丹曦觉得自己的生命在疯狂流逝。

身上的伤口还是之前被羽毛划开的小擦伤，梦仙还没有直接打中她的本事，这难道也是不死羽带来的效果？

她想到第一次见到梦仙的时候，身上生出了朱红色的纹路，她以为是梦仙的控梦能力。

不死羽，不死羽。

世上哪有真正的不死？

李丹曦猛然明白过来，不死羽的真正用途是吸取别人的生命力！

那么梦仙吸引外来人入梦的理由又多了一个，在记忆的容器以外，祂还需要新鲜的生命。

梦仙眼角淌下液体，溶蚀了一部分瓷白的粉底，祂似哭似笑：“看来你不是‘那位’啊。”

祂收敛羽毛，恢复人身，看起来如瓷娃娃一般，祂靠近半跪在地上的李丹曦，用食指点住额头。

然后捧起李丹曦的脸。

祂咧开嘴角，伸出一根长长的、布满倒刺的舌头，顺着分叉的尖端，滴落下口水。

即便是如此恐怖的场景，梦仙仍然是好看的，祂五官精致，眉眼间充满了炽热的情绪。

李丹曦忽然有不妙的预感：“你的目的是我？！你要用我的肉身做什么？”

“多么美丽啊，”祂细细端详着李丹曦，“我闻到了不朽的味道，古老的气息，神明曾经注视过你，并赐福于你。业火焚烧着我的肉身，不死羽却令我不死，只因我从未获得过西王母大人的祝福。”

——祂要夺舍。

“我会建立真正的、永恒的乐土，并在此登神，谢谢你。”

梦仙的长舌点过她的额头。

李丹曦感受到了一阵恶心。

可祂的表情又似乎是陶醉的，同时也觉得李丹曦是祂的囊中之物，伸手很温柔地擦去她脸上的血痕，然后把头发拂到耳后。

从身上拔下一根羽毛，将李丹曦的长发簪起。

然后祂似乎很满意，左右端详。

李丹曦意识到了什么，想到了之前在昆仑的梦中，西王母和鱼欧也，那时的西王母用长羽将羽毛束起——

妈的。

好恶心。

梦仙你真是疯了。

她咽下嘴里的血腥味，一甩头，长发又披散下来，她要拉开自己和梦仙的距离，却被一把抓住，用力之大，梦仙的指甲都要嵌进肉里。

祂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梦中：“别逃，我会好好享受你的肉身。”

李丹曦咬牙切齿：“你要用我这幅样子登神？你到底是什么东西，西王母怎么滴你了，你要这么对我？”

“我爱她啊，”梦仙的眼睛里闪烁着疯狂，“我恨不得成为她。不对，我可以让你成为她，我想让她怎么样对我都可以。她是多么伟大的神明啊，你会成为容器。”

第24章 第 24 章

梦仙说话语无伦次, 李丹曦很难判断其中之间的逻辑。

“你知道鸣鸿刀出世意味着什么吗？纷争再起。可我不在乎，我只想要西王母大人，现在神位空缺，总有人会坐上那个位子……”

简直是有毛病。

嘴上说着爱, 其实爱的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形象, 甚至能让其他人来扮演那个形象, 很难说是侮辱了西王母还是“爱”本身。

李丹曦不想和梦仙表演这出过家家的游戏，她对所谓神明的厌恶更上一层楼。

梦仙仍然在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没有人会成为胜利者，我已经拥有了鸣鸿刀和不死羽，位不见王影……”

李丹曦一把推开梦仙, 踉踉跄跄地站起身，她想到自己几次轮回：“听你的意思，只要集齐几个信物就行？”

梦仙大惊：“你要参加半神之间的角逐？区区凡人——！”

李丹曦不知道梦仙的傲慢从何而来：“西王母在成神之前也是人身。”

她想到唐照月，想到燕镇里的居民，以及仿佛被神明玩弄于手心中的自己：“我当然要参加, 我立志于斩杀神明——包括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