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丹曦看着一眼就觉得精神污染。

于是低下头。

发现了更多的精神污染。

西王母好像安康鱼头上的吊坠，底下连接着更大一坨东西，构成了李丹曦脚下的土地，地面是湿滑的，微微富有弹性，李丹曦不知道里面涌动着什么东西，暂时也不想知道。

她又将目光转向西王母。

唯一能看出点人样的是握剑的右手和右眼，在剑的光辉下，还有人类光滑的皮肤，其他部位，都是糜烂的肉块，被肿胀的脓包和血管连接，为了模拟人的呼吸而无序地起伏着。

李丹曦幻想过很多和西王母见面的场景，兵戎相见，或是盛气凌人，但都不是，她仅存的金色右眼温和地看着李丹曦。

李丹曦在一瞬间感受到了莫大的悲伤。

哪怕已经变成了如此亵渎、恶心的形态，可她并无愤懑或者悲伤，她举起龙雀剑，斩杀自己脚边的几只沙鬼，血肉飞溅，但除此以外，她并没有其他动作。

——这就是神明吗。

“你，”李丹曦试探着，“要和我说什么？”

她张开了很多嘴，里面爬出大大小小的畸形肉块，李丹曦分明注意到，人类的部分在减少，西王母无奈地将大夏龙雀剑对准了自己。

“不是所有的路都有归途。”

不用说，李丹曦也知道，西王母快到极限了。

“杀了我，让█▄登上神位。”

李丹曦垂死病中惊坐起，阳光照进来，她只觉得胸口发闷，所幸唐照月还在身边，没有跑路，她舒了一口气。

唐照月懒洋洋的：“又见到西王母了？”

“是，”她想描述一下自己的所见所闻，但调取记忆后，只剩下血色的天体，“想不起来长相了。”

唐照月叹了口气：“很正常，在很久以前她就成为‘禁忌’了，她的力量被排除在现世之外，只能通过梦境、暗示之类的方式出现，条件也很苛刻。”

“你能见到她吗？”

“我倒是想。但我的前身是神明，‘法则’对我的限制非常大，也就是最近我才能想起来一些事情。”

唐照月嘀咕着：“但这也不算什么好事——你看看那个沙漏状态如何了？”

李丹曦刚想如此，她每次获得信物都能得知一些过去的信息，这次也不例外。

和别的信物不同，沙漏不认主，经玄女之手后，里面的浓稠液体略微变得清澈，是灰烬的颜色，含有少量漂浮物。

漂浮物在光下和金属碎片一样，沉沉浮浮。

“来找我。”又是西王母的声音。

如机械一般冰冷无情。

李丹曦皱眉，发动了探知，没有异常，是谁在说话？

沙漏晃动着，里面的液体忽然翻涌出血色，李丹曦眼疾手快，用鸣鸿刀挑开，沙漏滚落在地上，上半部分液体已经是赤红的，激烈地旋转，以一定的速率往下半部分流。

“没有时间了，”那个声音还在继续，“来找我。”

李丹曦：“你能听到吗？”

唐照月并不回答，从背后抱住李丹曦，贴着她耳朵，暧昧地吐息：“今朝有酒今朝醉。”

唐小姐的手也不是很老实，在她身上游走，李丹曦心漏跳了一拍，唐照月却忽然放开，又恢复了平静，将碎发拨到耳后：“你怎么想？”

李丹曦明白她的意思。

是现在去送死，还是在此享乐直到末日？

唐照月：“我还有神格的时候，就觉得胜算不大——也确实如此。”

她叹了口气，目光顺着窗户的裂隙，光照进来的地方：“不管怎么选择，都会有结局啊。”

“我不觉得我会失败。”

唐照月收回目光，含笑道：“既然这么说，我相信你。”

——实际上，一直如此，她也反复做出一样的决定。

李丹曦起身去捡沙漏。

“来找我。”

机械的声音还在持续。

李丹曦有片刻的恍惚，手一抖，沙漏掉在地上，上下部分的颜色混杂在一起。

【匙】与之共鸣，沙漏落下的地方，出现一圈一圈的裂痕，不断扩大，裂痕中渗出的液体在空气中迅速变形、凝固，成为沙鬼。

唐照月马上行动，李丹曦握住【匙】，这东西现在滚烫如烙铁，周身发出辉光。

——“找到你了。”

唐照月急了：“这也太着急了！”

李丹曦努力压制【匙】的力量，但好像有个更高级别的存在，祂的权限高于李丹曦，于是【匙】的力量发动了。

裂痕破碎，最终打开了通往瑶池的门，灵力的烟雾涌出来，将二人拽入后，迅速恢复平静。

李丹曦最后想的是人算不如天算，谁能想到西王母整了这一出？

——生活总有意外，不是吗？

还是在瑶池。

不妙的是她和唐照月失散了，【匙】的力量倒是正常了，但李丹曦不能自己离开，唐照月不知在何处。

和之前一样，灵力厚重浓郁，如雾一般，探知很难发挥作用。

在雾气上方，隐约能看到倒转的宫殿和街道。

不过，上次弄出了太大的动静，树木大多倒伏，同时也能看到污染留下的痕迹，树干上附着着起伏的肉块，在隐秘的角落中滚动着眼球，石缝中渗出的不是水，而是污秽的血。

瑶池仿佛具有生命，祂的意志不容动摇。

李丹曦不着急，慢慢地往前走。

她不是这里唯一的“人”。

或者说那能称之为“人”吗？

她加快脚步，对方也是；她慢下来，祂亦步亦趋。

李丹曦不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