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处幽篁又逢君(120)
守哨的玄凤早在他们打斗时便飞入天空高声鸣叫,此时正巧天央与怜带着族人们赶来,见是相熟之人方才休止了冲突。
天央上前指了指那只正欢快闹腾的幼凤对龙太子道:“还请神龙将那只幼凤归还于我。”
“我此前来正是送它回来,岂料竟突然遭玄凤攻击。”龙太子言罢摊开双臂朝前送,怀中的幼凤便高飞而去一头扎入天央怀中。
天央垂目含笑宠溺抚摸它几下,才又道:“多谢太子。这只幼凤乃是凤王,此恩情玄凤定当铭记于心。二位若不嫌弃,请在霜墨里多留些时日,好让我们略尽地主之谊。”
多留些时日也好。天地间他东走西逛过许多回,却唯独困兽谷来得少,龙太子自是欣然接受不拒绝。可那蛮奇七却不愿意起来,拉住要往里走的龙太子对玄凤们道:“不必了,我与将玄还有别的事做。”
“不是甚么要紧事。”难得能在霜墨里住些时候,龙太子岂会轻易放过这机会,当下便拍开蛮奇七的手对天央笑道,“上次来时我便中意此地,若能小住几日自然不胜欣喜。”
“太子,请。”
“叨扰了。”
诚然,蛮奇七想必很是气不过,冲上前又拽住龙太子手臂道:“你朝三暮四!”
众妖听得是一愣,而蛮奇七话落了便转身欲走,那只凤王便自天央怀中猛然飞来扑腾着羽翼拦住他去路。
龙太子回头见了便笑起来,劝他道:“你既然对狼王之位志在必得,能与玄凤王结识不失为一件好事。凤王也亲自留客了,你便当作是陪陪它。”
蛮奇七推开扑腾的凤王,咬咬牙道:“那我今晚要睡你身旁。”
旁人有多想,而龙太子却思乐做客霜墨里心生愉悦应道:“都依你。”
他遂才展颜笑了,与龙太子一同跟于凤王身后入了霜墨里。
一旁蹲于厌隗身旁的怜见事已平安解决,便抓住衣袖拭去厌隗嘴角的血,驮了他起身唤道:“天央。既然凤王已寻回,我便先带厌隗走了。等他伤势好转我再回来觐见凤王。”
回头听得怜这番话,脸上因凤王平安归来的喜悦又因怜带了厌隗已是要走的架势而渐显凝固,天央久久看向他们的背影动弹不得,末了才出声:“怜,进来罢,等他醒了你再带他离开。”
怜闻声停下步子,回头看向天央问道:“可以么,其他玄凤会如何想?”
天央叹口气,上前来从怜身上接下厌隗架着他,道:“厌隗所行诸事族里自然不会因他变成玄凤便原谅他,至今仍有人以为你是遭他胁迫才会离开。我亦同样无法原谅他。但我想,他或许是真的十分在意你。”天央说罢兀自笑了笑,自嘲道,“我究竟语无伦次在说甚么。”
怜亦是坦然笑了笑,道:“兴许是玄凤千年终于再次迎来凤王,叫你实在太过欢喜才会如此。”
“想来也是。不过百年不见,厌隗怎会变得经不起神龙一掌了?”天央言于此时开了二重眼稍稍窥视过厌隗修为,不禁眉有皱起,“他的修为……”
“被他自己败没了。”怜一面说道一面斜目瞥向依旧未醒的厌隗,“如今他再无作乱的本事,也算得是自作孽不可活,老天要收拾他。”
“那你们在外头岂非过得十分辛苦?”
“闻讯而来找他寻仇的虽是不少,好在我还能应付。”
天央闻言立即皱起眉:“你独自应付?”
怜笑了下,拍拍天央后背反倒安慰起他来:“我训了一些妖兽,也并非谁都敢来。若真到了走投无路时定会向你求助。”
“你与厌隗……”天央顿了顿,随后将想问出口的话收回腹中,大步往前走。
许是猜到天央心思,怜自顾自道:“自百年前离开霜墨里,厌隗便与从前判若两人。他如今待我很好,也不曾再做过非我所愿之事。我亦是想着,许是该与他成对了。”
天央有些吃惊:“你们还未成对?”
怜对此心有叹息道:“他提过一次被我使气拒绝后便再未提过,此后无论我如何等如何点拨皆是会不到意。”
“既然你有此心,何不由你来提呢。”
“下回试试。”
天央瞥了眼肩上的厌隗,心下里羡慕又遗憾。
自带了厌隗踏入霜墨里起便始终有玄凤投以仇恨不解的目光来,虽是碍于天央不敢近前来有动作,便也皆是丝毫不隐藏满身杀气。两百年来的旧账如今被翻出来,无一不染满腐败的血腥味与止不住的隐隐作痛。他们时至今日仍旧不明白,罪大恶极的厌隗如何能得到玄凤族的宽恕,如何能使得怜心甘情愿为他离开。
便是怜自己也想不明白,他分明是寸恨未消的,怎就心甘情愿去了厌隗身边呢。
“我以看管的名头向族里解释过你离开一事,你必不担忧。”
怜低声应了,从天央肩上接下厌隗往怀里揽了揽:“我带他去屋里便好。凤王刚回来不知在外是否有受伤,你这做族长的,岂能不去瞧瞧。”
天央本是不愿松手寻思着并非为了厌隗,而是为了怜也该无论如何帮些忙才是,可瞧见怜的双目之中再也映不出旁人,这才终于松开手:“我去请长老来替他瞧瞧伤。”
“不了,免得长老为难。这点小伤算不得甚么,他皮糙肉厚睡上一觉便能恢复。”
“记得有事叫我一声。”
怜笑应了,带着厌隗回到他曾看住过的那间屋子。
即便是过了百年,这间屋子依旧十分干净,想来是谁以为他有朝一日还会再回来便时常打扫。他将厌隗放于榻上,又寻来灵草磨碎喂他吃下了,这才坐于榻边入神看着他容貌,末了伸出手去抚摸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