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处幽篁又逢君(166)
“你何必这般小器,我占不了多大地方。”
“回去!”
斑差倏然凑近品司却面前仔细端详他神情:“原来你会发脾气。对了,我们以前还打过架。当日你输了,莫非你不想一雪前耻?就现在如何。”
“品司却。”墙外传来守卫的声音,“你在同谁说话?”
“我——”斑差刚要开口自报家门便被品司却捂住嘴。
品司却冷眼看他大声应道:“一只虫子罢了,我可以处理。”
“若有闯入者请立刻高声呼救。”
“好。”怕在墙脚下说话又引来守卫注意,品司却只好比了比噤声的手势指指廊下,见斑差点头表示知晓了才松开手。
岂料他刚松手斑差便毫不顾忌笑道:“原来你叫品司却。”
品司却被他此言吓到,凝神细听了墙外无动静才放下些心来转身朝里走。
斑差立即跟上前去追在他身旁问道:“他们为何要将你藏起来?看上去你也不像是身患重疾。”
“婆婆明日卯正时刻便会来,你在那之前离开。”
“我是打算长住的。”斑差惊讶地睁大了双眼将手上包裹往品司却跟前送去,“连家底都带来了。”
品司却顺势拿过他手中包裹推开房门扔进去:“我卯初三刻叫你。”说罢他便转身走回廊下盘腿坐了。
斑差没有要进去的意思,跟着又至廊下去,问道:“我住下也不是要霸占你屋子的意思,我委屈委屈和你挤挤。”
“睡哪里都一样。”榻上也好,廊下也罢,无论他夜寐何处皆不会引来谁的言语。
寻思片刻斑差便点点头盘腿坐下:“有理。往后你睡哪儿我便睡哪儿。哎你说的,睡哪里都一样,别瞪我。”
品司却收回视线已是满脸不甚耐烦的神色:“下次,我会叫守卫来抓你。”
“抓到之后说不定会当着你的面活剥了我的蛇皮。你怕血不怕?若是不怕,我的蛇皮便给你做腰带使了。至于我的肉么……你大可以吃了,煲汤不错。”斑差一面说着一面躺下身去架起腿,继续不正经道,“宰成段好入口,文火多炖煮些时辰定是鲜美无比。吐出来的蛇骨你再替我立个坟埋了,不过你要是舍不得,便拿针线重新串起来摆在床头日夜观赏也可。还有蛇胆你别扔,留着入药以后重伤时救命用。”
品司却听得语塞半晌,终是想不出半个字来说他。他继续侃侃而谈,不知是何时睡着的。
翌日卯初时品司却便先醒过来,侧目看了身旁七仰八叉还在大呼的斑差许久才起身走回房中拾起地上的包裹又出来,踹了踹斑差将他叫醒。可斑差赖着不肯起,翻来覆去就是要贴在廊地上左右打滚。眼瞧着卯正将至,品司却连拖带拽挪不动他半步终是忍无可忍,弯腰抱他起来大步飞身上了高墙四下张望几下不见守卫身影,便是双手一松,径直将斑差与他带来的包裹悉数扔向墙外。
斑差被摔得疼,揉着屁股总算是清醒过来,抬头不见墙上还有品司却身影便奋力一掷将包裹扔回墙内大声呼喊道:“里头的东西是给你的,好好收着。”
回身见得包裹掉下来,品司却踟蹰片刻走上前去拾起来解开。里头迭着几件衣裳,他随手翻得几下竟是看见了癸魂刀。此刀削骨而制融魂而造是癸蛇结缘之物,是表毕生同舟共济万死不辞以用,同性之为结拜,异性之为结亲,君臣之为誓忠,一生只献之与人。
品司却愣了许久便将癸魂刀塞回衣裳里重新系好包裹,心里想着等那无礼的蛇下回来了定是要还给他。
下回来得快,当夜斑差便又翻墙顺着昨晚品司却为他开的口子溜进来,站在廊下东张西望瞧了许久开口问道:“你不是说要叫守卫来抓我,我还特意洗干净了身体等着被你下锅呢。”
此言并非玩笑话,他的的确确仔细洗过了身上每一块鳞片。品司却定睛瞧他片刻,起身回屋中拿出被藏于榻下的包裹再次出来,随手扔给斑差:“拿回去。”
“说好给你的。”斑差打开包裹翻出自己的衣衫穿好,将那把癸魂刀递上前去,“衣裳我穿了,这个给你。”
品司却不接:“为何要给我这个?”
“为何不给你?”斑差倒更是疑惑道,“结缘物不是该给有缘者么。”
“我没有与你结缘的打算。”品司却自顾自盘腿坐下,不去看斑差脸上的诧异。
“你都打算吃我了却不肯与我结缘?”
“我没打算吃你。”
斑差亦是坐下来,嗙地一声将癸魂刀插入品司却双腿之间的地板上,道:“刀我给你了,你不要便找个地方扔了它。”
品司却低头看看插在裂开地面上的刀,无奈叹口气:“你在外头无事可做么。”
“每日都要去炼场,算起来还挺忙的。”
“既然如此,你来这里究竟是为何事?”
斑差侧目睇一眼品司却,兀自舒适躺下道:“我问过炼场的受业了,你独自被关在幽闭之处的原由,是炼霞露不够同时供养多条癸蛇,未免中途出岔子才不得不谨慎对待你。我在外头与同辈们切磋打闹时,你却只能独自承受修道的乏味。我们都是癸蛇,只因脉系不同便连境遇也不同。”
品司却从月上收回目光,垂眼若有所思。
“况且。”
听得斑差又开口,品司却不由得微微侧过头去细细听。
“这里能看到最美的夜色,其他地方可没有。”
“哪里都一样。”
斑差笑话他:“你又未出去过,怎知哪里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