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处幽篁又逢君(183)
“原来你在此处,难怪多年来不曾相见。这笼子是你自己筑的?”牢笼前还立有一道身影,似乎并未察觉他的出现。
笼中男子垂下眉目去:“等待之下的光阴漫漫,唯有此,才最稳妥。”
戎弱不由得轻轻笑叹一声:“你我皆是被困于这副躯壳里的囚徒,何必何苦。”
“不知今夕何夕深陷绝望之时,我亦是常常问自己,何必何苦。枯等无望,便不禁怀疑起往昔之昔是否真切过。”男子再次抬眼看向远处踏着空寂近前来的净玉玦,“我们三个,还是初次相会。”
闻他此言,戎弱这厢才恍然有所悟,侧身回头看向身后走近之人:“你还未出去。”
“不知何故便到了这里。”净玉玦至得戎弱身旁才站定,琢磨着又道,“原来你也同在我体内。早前,我还以为不过是诡梦一场。”
笼中男子睇了净玉玦片刻:“虽然你与师尊容貌别无二致,比肩而立时,却仍旧能看出许多不同。”此话终了,他又悄声呢喃道,“是我的缘故么……”
只怪此地空无一物,便也空无一音,故而他这句呢喃才清晰地穿入净玉玦耳中。净玉玦不禁因此有困惑,尚未思量过便脱口问道:“此话怎讲?”
男子稍怔住,未有要回答的意思。静默片刻后反倒是戎弱开了口:“是他,以玉石为媒介、抽一缕魂魄,为我重塑了仙身。而我也因此被分出一缕魂,与他那一缕在天池中融合——”
“师尊。”听得戎弱是要道出实情的模样,男子不禁叫住他,“您真要告诉他么?”
“净玉玦心里已经猜到一些了。”戎弱微微向净玉玦转身去,神色镇静得略显异样,“对么?”
净玉玦脸上只是微微有笑意。
戎弱与他相顾彼此,缓缓继续道:“他使出《净法玉身决》为我重塑仙身,而我与他的那一缕魂融合之后,凝成了你。”
散发之下露出的右眼不禁露出担忧之色,睁睁盯着净玉玦不转睛。他本以为净玉玦听后会大为动摇,可谁知净玉玦竟却是哈哈大笑起来。
“原来如此。”他长舒一口气止住笑,“《净法玉身决》,净玉玦。原来如此。”
“净玉——”
不待戎弱话音出尽,净玉玦便躬身向他二位作揖行下礼,道:“虽说二位意不在此,但我仍该道谢才是。有幸来世间逍遥一趟,皆因二位的恩典。多谢。”
笼中男子与戎弱皆是看着他,言语哽于胸口出不来一字一句。
隐隐约约有抽泣声自混沌里来,闷闷回响。净玉玦直起身细细听了听,便忽而展出笑颜别过面前二位。他化作星光一点追寻那哭声,不多久便消失于幽黑中。
“师尊,您究竟想做甚么?”笼中的男子问道。
戎弱由星光处收回目光转头睇向他,脸上的笑容溢出寒气:“我不会让你们得偿所愿。”
……
“如何?”
“身上煞气已清,头发也恢复如初,想来是净玉玦无误了。”
尚未睁眼耳畔边传来还算熟悉的嗓音,伴随着瑶礼的哭声将他从幽暗之处牵引回来。
才是睁眼便见得面前站着两位司天,净玉玦不禁勾唇笑了笑:“道天、弁天,难得见您二位同来凡间一回。”
见他醒来无异样,巫最总算松得一口气:“你以为是谁的缘故。”
“好了好了,总算万事大吉。喏,这小子哭啊闹的,你自己来哄。”去邈拉过瑶礼推至净玉玦跟前,打趣道,“小师弟以前可不是这般哭哭啼啼的性子。”
瑶礼已是哭肿双眼声音泛沙哑,往前几步便不敢再靠近净玉玦怕又惹他身体不适,反倒更是委屈得不行抽泣道:“你当真是,净、净玉玦……”
“傻小子。”见得瑶礼浑身是伤衣裳破烂,净玉玦心里难受,皱眉上前去蹲下身紧紧抱住他,一面调动仙气治愈一面道,“你才活了几年便想着要死。”
瑶礼拽住净玉玦的衣裳,强忍着哭:“是你不好,不肯听我说话。”
净玉玦靠上小娃儿胸膛:“嗯,是我不好,让你追了这么远。”
“你是我的净玉玦,说甚么都是。”
净玉玦听得,瞳仁稍是一缩未接话,末了抬头对一旁宽解上衣自行疗伤的薄棠斥道,“薄棠斥,有劳你陪他过来,多谢。”
薄棠斥嘴里咬着包扎的布条正打结,听得仙君道谢便是抬眼松开唇,回道:“仙君客气,我只是跟于亭涵身后,找到您的是一只玄凤残存的念想。”
“天悯。”净玉玦还记得此前被戎弱霸去身体时的所言所行,遂念了天悯的名字。只是他并非戎弱,故而不识此妖身份,“似乎是与戎弱有瓜葛。”
“他称我作大哥。”瑶礼道。
净玉玦一听便笑了,掐住他脸颊道:“你还成大哥了。”
瑶礼别开脸推去净玉玦的手,顺势握住了垂首而视道:“你还要去九曲万魔山么?跟我回家去好不好。”
“好。”
“咳咳。”去邈故意咳嗽两声引来净玉玦目光,而后移眸一旁随手指了指自己与巫最,道,“道天吶,你说玉玦仙君是不是也得谢我们一言?亭涵小子脊骨上的伤可全靠你我医治才得以痊愈,天底下哪个凡人有此待遇。”
言下之意岂会听不出来?净玉玦起身来一一向巫最与去邈作揖行礼:“多谢二位司天出手救治我家小子,只是,若连他身上其余伤口也一并治了,便更好了。”
去邈背手倾身凑近来笑道:“特意给你留的,好让你显显身手。不必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