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处幽篁又逢君(295)
“平生不得志,才来求神仙。你想在神庙中听一袭佳话,恐怕是很难了。”
净玉玦幽幽叹口气:“那我要如何才能懂。”
顿了顿,炅寻才应道:“凡人情爱多是不纯粹,还是别懂得好。”
可若是不懂,他定然还会糟蹋凡人的情意。
“果然在。”殿外跨过门槛进来一位男子,见得神像旁边坐着的净玉玦便笑道,“我猜你便是来了这地方。”
“杂艺摊子呢?”
“交给玉银儿了。”他不顾凡人投来怪异目光行至台座边向净玉玦伸出手,“玉子儿吵着要寻你,我便来接你回去。”
净玉玦自然而然将手搭在了瑶礼掌心间,起身一跃跳下去:“任他吵。”
庙中旁人露出古怪神情,瑶礼却是毫不在意坦然笑起来,并未刻意压低嗓音:“我将他留给玉银儿看着了,未带来。”
“净玉玦。”炅寻叫住他,“常有人不知情为何物,回首却已一往而深。”
净玉玦回头看向炅寻,问道:“既不知,何以深?”
“正因不知,才深。”
不知净玉玦何故忽然留步回头看向神像出言语,瑶礼便也转身循着他目光看去,末了问道:“是有谁在么?”
“走罢。”应下后净玉玦顿了顿,忽而又问,“你看不见他?”
“我只看得见你。”
“本以为是因我道行高于玉银儿玉子儿你才看得见,原来不是么……”他低声喃道。
就着牵了净玉玦的手朝神像行过礼,瑶礼领着净玉玦走出大殿又笑道:“你迟钝起来倒是可人得很。听了好些年的凡间事了,可有明白甚么?”
净玉玦侧头仔细瞧他半晌,才道:“凡人所求并非全然是情爱,而求情爱者,大都还算富贵。穷人多求少疾苦,富人常求多享乐。”
瑶礼面有了然笑意:“贪者求多,廉者不来。人世间可不就是这样么。”
“还有一事我总算明白。”净玉玦收回视线,“于我而言你格外珍贵。”
听得他此言瑶礼脸上更是掩不住笑:“我此前始终想不明白为何非得往般孟而去,搅得人人安不稳。如今想来,定是为了让你明白我的珍贵。”
“我不过是想让你回父母身边,过凡人的日子。”
“我既是凡人,那无论身在何处、与谁相伴,便都是凡人的日子。手里牵着心悦之者,风餐露宿亦甚好。”
庙中来往之人皆是诧异他自言自语,他不管不顾笑得厉害。
而净玉玦却皱着眉头不言语,只心道是自己果然与戎弱不同,无怀大爱。
番外:春暮幸雨
朝着仙君指出的方向寻寻觅觅不知多少个地方与日夜,沿途跋山涉水不曾有心过其它,终于在离开琼霞过隙的五十年后,于最令人意外的时刻,则今遇到了引以。
那是某个小镇灯节的夜晚,他顺着熙攘的人群走过街巷时突然被几名凶神恶煞的大汉给围住,一个紧拽他手腕高声怒喊要他交出荷包,一人不由分说便扒拉他衣裳开始搜身。则今不知他几人这是作甚便挣扎着要逃,无意间使出妖法打伤其中一人,遂是惹来这几名大汉不留分寸的拳打脚踢。
前来救他的不是周围看热闹之人,正是引以。
引以摆了个卖鬼面的小摊,离得不远,翘着腿正悠闲,忽然嗅出一股妖气便扭头看来,便是见到几名壮汉在打人。挨打之妖被几人高大的身体挡住未叫引以看见模样,他寻思不管是什么妖应付凡人当是不棘手的而旁观了片刻,不见那妖还手才终于有些好奇凑前去看,一见竟是尚未成年的小妖,便忍不住开口了。
“几位大爷何必欺负一名纤细小少年。”
这声音则今记得十分牢,立即扯下披肩盖于头上紧紧合拢两边缝隙,用手抓着挡去容貌这才慢慢回头看去。
是他!
“这小子偷了老子的荷包,不教训教训怎叫我能解恶气!”
引以移眸看来一眼,见他立刻躲开目光以为是因偷窃而心虚的缘故,便拿出自己的荷包问:“他偷了你多少?”
大汉犹豫片刻,理直气壮比出两只手:“十两!”
引以侧目瞥得地上蜷缩成团的小妖,也不与大汉讨价还价,径直拿出十两银子递上前:“我替他还。”
大汉喜形于色当即抢着接下,拿在手里掂了掂,忽而没了笑意抬头训斥道:“看着他些,莫让他再出来行窃。”
“我与他又不认识……”引以嘟囔时大汉们已是纷纷转身离去。
周围看热闹之人也陆续散去,三俩携手又去瞧街边的摊子了。则今蜷坐在地面上怕被引以认出来,便是侧身躲着脸不敢去看他。
若引以知道是他来了,定然要逃跑的。
“念在同乡一场的份上,那十两银子不用你还。”引以上前来蹲下身,又拿出几两银子扔在他腿上,“我也没剩下多少了,这些你省着用。”
头巾下只露出则今的一双眼睛怯生生看来:“同、同乡是何意?”
引以环顾四周不见有人瞩目便伸出手掌露了些许妖气,悄声道:“我也是妖。”
“是……甚么妖?”则今问完便心虚得垂下双目。
“雪兔。”引以撒了个谎。
“雪兔?!”则今闻言十分惊讶。
“你呢?”
“我、我……”引以定还在厌恶癸蛇,才故意隐瞒身份的。心里这般思度了,则今便也不敢说出真话小声应道,“我是幻鹿。”
“虽不知你为何出谷,但行走世间难免有要守的规矩。”引以仔细端详则今片刻站起身来,“别再偷东西了,暴露了身份吃亏的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