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处幽篁又逢君(357)
净玉玦垂下目光若有所思,指尖充盈的仙力渐是流回体内,末了对御写忧无奈笑道:“我家小子不愿意了,抱歉,帮不了你。”
仅是听得前半句话胤善的心神便打了个颤,好似逃进一道雷电在他胸腔噼里啪啦地炸。握住净玉玦的手掌在发烫,他不禁松开悄悄后退些许,佯装无事地看向一旁,指尖却不由得相互摩挲。
幸好,眼下谁也没发觉他的异样。
筑绮王眼中闪过一丝失望,笑叹一声将御写忧推开跌跌撞撞往外走:“猊缺被关在天坛之下,我带你们去。”
“等等。”御写忧故意伸出兽化的巨大手臂抓住他,“我知道天坛在何处,需不得你带。”他准备走,未几步便停下来转身看向龙太子,“罪魁祸首是大祭司,儒言太蠢,受他蒙蔽。”
龙太子无奈叹道:“我在云上都看见了。”
“那就好。”
“大祭司在何处?”胤善问道。御写忧先前那些话倒是提醒他了,有笔账、有几句话须得找大祭司问个清楚。
筑绮王转头仔细打量胤善片刻:“我也不知他在何处,不过,放出猊缺时必定会惊动他。”
“对了。”净玉玦拉住打算跟着一同前往祭坛的胤善,“筑绮王可否先止了这雨?”
筑绮王顿了顿,才道:“大祭司有办法,等见到他,我再让他解除雨界。”
胤善不禁有些疑惑:“你是一国之君,竟也不会布阵破阵?”
筑绮王显得颇为窘迫,御写忧看不下去便直言道:“他除了哭和傻笑,平日里也就会写写画画。”
净玉玦笑了笑,侧目向龙太子睇去。龙太子会意,便离得胤善近了些。
虽说是召来的障界,但总归是自天上而来的雨,不敢唐突了仙君识趣避开,未淋湿净玉玦身上半滴。胤善撑着伞,是御写忧去给筑绮王寻伞时顺便拿来的。他不经意间想为净玉玦也遮一遮,便靠近他身旁将伞倾斜过去,露出自己半个肩膀在外头。龙太子瞥见了,吹来一口龙息化作不可见的云,替胤善挡去雨水。
雨界不仅阻碍了所视之物,也断绝了所闻之音,粘粘絮絮不叫万物有灵觉。幸而御写忧认识路,这才领着那三位出王宫东上青山至得天坛外。
“你先放开我,我去开门。”筑绮王一改之前悲苦的姿态平静对御写忧说道。
心紧着筑绮王走不稳,御写忧百般不情愿却仍旧没松手,不过是收敛了妖气化回人手的模样搀着他胳膊:“我扶你过去。”
筑绮王一听便笑了,像个傻子般连连点头:“好,你扶我过去。”
被他这一笑暖得御写忧心又软了,只得刻意冷下神情手上多用了几分力,粗暴地拽着他走到石柱上的机关前。
随着筑绮王拨动机关开了锁,祭坛正中央的大石板徐徐而上竟升起一块足有八尺高的石墩。待得石墩停下筑绮王再次拧动机关,这石墩壁面便缓缓旋转露出了一道门来,里头是空心的。门里有台阶往下,尽处是间小屋。屋内大祭司的徒弟正打盹,听得机关响动以为是师父来了,立刻抹把脸起身候在台阶旁等。
上面的人踩着墙上烛火照向地面的光步履仔细慢慢下来,在算不得明亮的小屋中显露出真容,叫少年吃了一惊。
“陛下?!和……?!”少年惊恐地看着筑绮王身旁的御写忧,连他名字都不敢叫出口。
“去叫大祭司过来。”筑绮王无意与他多言语,冷淡吩咐道。
少年慌张应了声,抬头见得紧随而来的胤善立即低下头,装作不识得的样子急急忙忙跑了。
过小屋又行十余步便是一间阴暗潮湿的空阔密室豁然在眼前。猊缺便被困在密室中间的降天阵里,浑身不见一处好皮肉。
御写忧丢开筑绮王喊着猊缺往里冲,龙太子快步赶来将他拦下,道:“不是你进去,是猊缺出来。”
御写忧这才冷静许多,转身走向摔倒在地的筑绮王将他拖起来:“解开阵法!”
筑绮王没恼,笑呵呵道:“你别急,这个阵法是大祭司布下的,需得他来解开。”
“万一他不敢来呢?!”
“那他又能逃到哪里去?”筑绮王握住御写忧的手,摩挲片刻又问,“放了猊缺之后,你还要走么?”
御写忧厌烦地皱起眉抽出手:“若不是大祭司伤了我又抓走猊缺,我早走了。你也别再玩甚么风情月意的把戏,自欺欺人。”
筑绮王没再激动地反驳,反倒是心平气和道:“你走之前,能否再陪陪我?最后一次,我想重新和你道别。”
尽管心里觉得筑绮王有说不上来的古怪,但转念一想从此再不相逢,御写忧便是默许了。
前去寻大祭司的少年未过半个时辰浑身湿透地领着他回来。大祭司取下遮雨的斗笠顺手递给自己的徒弟,上前殷切问候筑绮王与御写忧的身体,半分不见慌张。
御写忧懒得与大祭司费舌周旋,迅速出手扼住他颈部抵向墙面:“放了猊缺。”
大祭司面色有变,自知此刻时机不好斗不过眼前的妖,便将抉择交与筑绮王:“一切谨遵陛下的旨意。”
筑绮王早已意不在此,挥挥手:“放了猊缺。”
“阿御姑娘不松手,我如何解开阵法?”大祭司还算稳得住,没有畏惧御写忧周身释出的杀气,甚至故意加重了姑娘二字的音,从容不迫地笑道。
瞧着那副老谋深算的嘴脸,御写忧恨不得当下捏碎他的脖子,可为了救无辜被牵连的猊缺出来还是收了手。大祭司假模假样向他道过谢,细整了衣襟走入阵法中间寻得阵眼,割破手指在那块光洁的石头上画出几个符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