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处幽篁又逢君(365)
胤善听得震惊不已,转头向浅黛求证:“当真是……如此?”
“自然是如此。”大祭司凡胎肉眼不得见浅黛,便自以为是应下了胤善的自言自语。
“没问你。”冷眼瞥过大祭司,胤善又看向浅黛等她解惑。
浅黛亦皱眉有困惑:“苍弥的确杀光了筑绮人并堕魔,最后也是由师尊亲手将他封印于忘海后而陨落,此事不假。可若说师尊与凡人女子相恋,我如何都不信。况且,当年是师尊将你藏入大荒之禹,不叫我与众师兄弟有察觉,若非是你派苍光来送信,我们又哪里赶得及救下受煞气侵蚀的师尊。师尊与你绝不会因小情小爱而反目,他最是疼爱你,你也最是敬重他,师徒之情之礼如父子,从无嫌隙。”
“父子……”
浅黛微微点头:“若说谁与师尊最亲近,便数你了。此人若未称谎,那必定是写《告世书》之人有古怪。”
胤善也不认为自己竟会因女子与戎弱反目成仇,便又问大祭司道:“谁写的《告世书》?”
“筑绮真正的大祭司,勾考大人。”
“他从何处得知的此事?”
大祭司勾唇笑了笑:“勾考大人乃是筑绮真正长生之人,《告世书》中所写的便是他亲身经历。”
一句亲身经历叫胤善皱起眉头,思及前些时日筑绮王宫中所发生的一切顿时气势再次凌厉不少,猛地将短剑送入大祭司胸膛里刺穿了去。
“苍弥!你作甚?!”浅黛惊呼。他动作太猝不及防,以至她根本没能回神。
大祭司惊愕瞪大双目不可置信,抓紧胤善的手吐血质问:“你……言而无信!”
胤善拔剑而出,为了叫他死得明白才解释一句:“我的确不计较你布阵施法要取我性命之过。我杀你,是为我那二十余名侍卫。”
“我竟然会信你。”大祭司捂住鲜血不止的伤口跌跌跄跄摔倒在地,扔了手中只剩无用的木杖,以沾血的手指在地面画起符。
胤善上前一脚踩住他手背,朝他脖子上补了一剑割下头颅。
惊魂未定的浅黛飘来仔细打量着胤善的双眼,神色凝重:“小师弟如今,连杀生都不问缘由了么?”
胤善将是半张嘴要解释,可忽然又觉得劳形苦心不愿再开口。
偏巧,他怀中的母光哨此刻忽然响起来,于哗哗落雨声中独起一丝音律,打破他二位间无言胜争闹的紧张局面。胤善扔掉手中短剑抬手伸向怀间,无意间睇见手上被大祭司抓出的血迹立刻撩起衣袖认真擦拭干净,这才从怀中拿出母光哨握在手心,脸上泛起欣慰笑意。
“戎弱醒了。”
浅黛怔怔看着胤善此番动作,似乎有些悟了:“苍弥,莫非你对师尊……”
胤善未细闻得浅黛说了什么,只知她有言语便抬头看去,欢喜的笑意半点不见退:“下云端前他给了我一只哨子,说若是有哨音便是他在寻我。”
“醒了便好。”浅黛落目于母光哨上,讷讷道:“既然他在寻你,你便快些去见他罢。”
“嗯。”胤善深吸口气压下心中雀跃迫不及待再次开启重眼寻净玉玦下落,比起先前寻大祭司那时候已是熟练许多,便加深了道力。
浅黛跟于他身旁细细端查他一言一行,当年诸多不解之事似乎也逐渐了然于心,暗自推断起了她与诸位是兄弟从未设想过的境况。为何师尊独独只带小师弟去云游,为何小师弟宁愿自己死也要送师尊归位。
“看见他了!”胤善顿生大喜,顾不得尚且在沉思的浅黛是否跟上来便借助流光绦的力量向净玉玦飞去。
净玉玦一面吹着子光哨一面凝神细听四周的动静,除却偶尔似乎听得声音而停下来,脚下步子始终漫无目的往前走着。走了不知多少时候,遥远雨幕深深处隐隐约约传来呼喊,他听得不大清,于是索性停下来不再吹响哨音。
“戎弱!”
这呼声刚落入净玉玦耳中不多时候,身披流光绦炸开雨水的胤善便于空中雨幕里现出身影,再剎那间就已然落在了净玉玦跟前。
净玉玦面有诧异,打量他好几遭才问:“你怎与之前有些不同了?”
“师姐教会我一些法术,许是有了气势的缘故。”胤善压下嘴角忍着欢喜,却还是泄露了一丝笑意,“你身体可有好些?”
“不碍事了。你的眼睛……”
“多亏了这双眼睛我才寻见你。”
“让我看看。”净玉玦抬手抚上胤善的眼尾,“是示穹之脉?”
胤善毫不避讳:“是。”
“除了我的所在还能看见别的么?比如我的未至之时。”
“兴许是我法力不够,我只能看见你些许过去。”胤善抿着唇笑,“原来你以前,头发与眉睫都是黑色的。”
净玉玦勾起唇角笑了一下收回手,既是遗憾又是庆幸:“对了,你可已找到破阵之法?”
“找到了。”胤善看向四周的雨,“雨界的阵眼乃是全筑绮王都之人,杀了他们便能破阵。”
“你以往杀人我未多嘴,是你与他们有恩怨的缘故,因果自然不当我干涉,可这些人皆与你无冤无仇……”
胤善收回视线看得净玉玦,正困惑他何故忽然这般说便想起了大祭司讲述之事,遂是解释道:“我没打算再杀无辜之人。”
净玉玦听得一个再字,不由得多想了:“你杀了无辜之人?”
“我以前……在你大婚那日杀了你的妻子。”胤善不敢看净玉玦,怕他脸上有失望,“对不起。对不起,师父。”
万万想不到竟会从胤善口中听见师父二字,净玉玦难免瞠目结舌无法从讶异中抽出神思来,半晌后才笑了笑:“怎么唤我师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