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处幽篁又逢君(385)
则今似乎明白了苏方这句话的用意,连连摆手:“我不吃的。”
“擦擦脸。”苏方拧干布巾递给他。
则今接过来却是从衣裳怀里抱出安然入睡的蛇,取下它头上布条替它擦了擦身体。
苏方凑上前来:“这是春暮?”
“它骨头被打断了,多亏当年仙君给的蛇胆才保住一条命。”
“仙君拿出甚么来都不稀奇。”
“对了,能劳驾你替我去街上买个面具么?”则今抬起头对苏方道,随后拿出几个铜板,“甚么样的都行,能遮住脸便好。”
苏方不解:“你长得又并非不能见人,何故要遮起来?”
则今支支吾吾不知道怎么回答,将铜板塞给苏方,放引以在案上才去洗干净布巾擦擦脸,道:“我曾经与……与春暮有些过节,不能让他发现是我。”
“难怪。”苏方不再追问,拿上铜板出门去了。
喂苏芳吃完肉等她气息恢复沂澈才起身,放下衣袖遮住伤口向则今简单交代过几言便拿起斗笠戴上准备回宫城外。
入宫寻洌滳与薄棠斥的那几位已是去了好些时候,乘云在半空搜找了四五圈依旧不得任何踪迹,最后索性是下来了,一间殿一道门地找。
前朝的侍卫大都撤了,换成一只只没有神识的妖傀四处徘徊。净玉玦可怜它们,思及若是那两只蛟鱼与雪兔也变得如此便下不了手。胤善却是手起刀落眨眼间杀了个尸横遍地,叫那一颗颗算不得好看的头颅滚得到处都是。
龙太子重重叹口气:“可怜喽,这副不生不死的模样。”
随着龙太子话至音落,从妖傀尸身上便陆续飘出魂魄来,虚无通透的,全是它们生前正真的模样,虽有千姿百态却个个十分有灵气。它们飞来围着这几位转了两三圈才慢慢升空而去,不知究竟是道别还是道谢。
“那些采妖人实在太可恨,被炼成妖傀的还不知有多少。”玉子儿愤愤道,“要杀妖直接杀死便好了,剥皮取肉倒无妨,作甚要将魂魄困在其中叫它们无法转世,受活罪。”
胤善扔掉先前打斗时劈了叉的从客栈借来的竹竿,未再多看地上尸首一眼:“走罢。”
满宫城的妖傀被胤善赤手空拳走一处杀一处,弄得浑身腥臭。净玉玦便像是拂尘化了精,胤善脏一回他便吹去仙气清洁一回。龙太子与玉子儿实在看不下去出手帮忙,动作快得不让胤善碰得一只妖傀。玉银儿跟在净玉玦身旁只看,没有仙君的命令她就不动,像那拂尘上挂着的流苏,随主。
“杀了这么多妖傀却不见一个采妖人,古怪。”龙太子拿了手巾正细细地擦手,“这里莫不是座空城。”
胤善仿佛被点醒,悄声念起口诀唤启示穹之脉。金色的虚影浮光自他后背隆起,继而越来越高越来越大逐渐有了固定的轮廓,那是拱起的人形脊背、倒垂的头颅、牵扯在胤善背上的长发与手臂,如蝴蝶破茧一般慢慢脱离而出。
“咦,那金光怎么——”玉子儿话音且一半,净玉玦便施展出仙法以风卷落叶漫漫天为壁将胤善与那金光虚影挡在另一边。
虚影后仰而下散如烟云,却是如虹的气势冲破净玉玦为它筑起的风叶壁向四面八方滚滚奔腾。掀起的狂风如浪,一下子便拍过身旁四位的身体缭乱了衣袂与发尾。
“仙君您这是作甚,我还想仔细瞧两眼的。”没能看清那虚影的玉子儿有抱怨。
“没瞧见?”
“没有。”
那风叶壁本来便是挡他们目光的。
宫城太大,胤善要让金光过满全城难免吃力,不多时候便觉得头晕站不稳,身周的气也变得浓淡不定。龙太子与玉子儿劝他休息,他不肯,甚至强拔了气势要将自己掏个空。
“仙君,你看他!”玉子儿向净玉玦告状,“还不知灵根长没长稳,就乱来!”
净玉玦拿出一瓶还灵酿拔开塞子仰头饮尽,将瓶子扔给玉子儿走到胤善身后渡出仙力帮他调理内息。
“莫心急,示穹之脉的力量轻易用不尽,我会帮你,‘他’也会帮你。”
胤善微微皱了下眉头承了净玉玦的好意,调整气息重新感知体内涌动的力量。受得净玉玦以仙力抚慰加之胤善心绪变得平和,起伏不定的滚滚雾海逐渐沉静下来,只浅浮薄薄一层于地面。
净玉玦尚未收回手便有些站不稳了,身体发沉发软。幸而此时的胤善通感气海所及的每一处,在净玉玦险是要倒地之前迅速侧身环过他腰间紧紧搂住,顺势睇了一眼要上前来的龙太子无意间发出威慑。龙太子惧他那双眼睛,不由得被定在原地无法动弹。
胤善收回目光,使出当初在筑绮用过的那招光阴回溯替净玉玦疗治不适,握在净玉玦腰间的手多了几分气力。
片刻后净玉玦的仙力恢复不少,便抬头望着胤善打趣道:“你这手不背在身后了?”
“我在救你。”胤善似乎有些不快,收回手压低嗓音似乎不打算让他听见,“你都不知我为何要忍。”
不过净玉玦还是听见了:“我倒是想知道为何。”
胤善提了口气迟疑片刻咽下了许多话,索性闭起双目一心寻找采妖人与那两只妖的下落。
净玉玦有些许失落,却又不明白这失落因何而生,只当是神力有亏的影响。
气海烟波遍满整座宫城后不久,胤善皱着眉头睁开眼:“宫里只有四处走动的妖傀。”
“不是说采妖人在宫里么?”玉子儿转头去问玉银儿,可惜玉银儿也不知。
“不过,宫巷深处有一道以阵法建造的门。”沉默些许时候,胤善才继续道,“我们在阵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