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处幽篁又逢君(432)
“可有看清那些人的模样?”
“与常人无甚异处。不过,我听见有一男子被旁人称为王。”
“王?”胤善沉思片刻,迟疑着问,“他右手的食指还在不在?”
怀灵恍然大悟:“对了对了,他右手没有食指。”
是他。可他的年纪并不比自己长几岁。胤善猛然起身想将此事告诉戎弱与那几只妖,可转念才惊觉今非昔比便又坐回去。
自从御写忧走后,筑绮王似乎再无心国事,整日衣衫不整仪容凌乱地坐在离别的院中望着云发呆,困了直接闭眼睡,醒了继续消沉。老臣上奏新立祭司,他也不过是摆摆手让他们自行定夺,连这王的身份都觉得没意思了。直到勾考回来要举国之力攻打帝焉时,他才兴高采烈跳起来连忙去拿手杖,根本不管此行的目的是去杀净玉玦还是杀胤善。
他只知道见到那二位便能见到阿御。
在海上漂泊了数年终于登上陆地,随行的族人早已耗尽精力不得不休息几日才能继续赶路,唯独他心里美得不行,哼着小曲儿挂着笑,总是朝帝焉的方向望去。
汝陵城中的老宅是勾考二十五年前买下的,以梓为一眼布下了足以让帝焉天翻地覆的阵。
“儒言。”勾考从房中出来,“你来。”
“师父。”筑绮王由云上收回目光却并未走过去,而是等着他过来,“您说这云上,有妖怪么?”
勾考早已见惯了他这般心不在焉的模样,从容地拿出一块龙宝嵌入他手杖里,道:“时机将至,为师教你的都记住了?”
筑绮王看了看龙宝,并未多在意:“起阵后潜入皇宫将手杖插入西北角……还是东北角?”
“北一角的穴眼,冷宫中第四处院子,是处小水牢,将手杖立入牢中的地孔里。”勾考没有怪他不上心,反复叮嘱了几遍,“记住了?”
“应是记住了。”筑绮王显然十分敷衍。
勾考瞪他一眼知道多说无用,便索性去与旁人说事了。
筑绮王得了个清闲,继续坐在树下纳凉。他心里正美滋滋地念想着见到胤善后要如何打听出御写忧的下落他才肯说,目光无意间斜落竟瞥得院墙上冒出了半个圆圆之物,于是定睛瞧了瞧,这才发现是半个脑袋。他没有声张,找来梯子悄悄爬上去,也只冒出了大半个脑袋,仔细看着怀灵手上动作。
“原来八卦还能做成这般怪异的盘。”
正聚精会神摆弄八卦盘的怀灵丝毫未察觉眼前近来一个人,筑绮王突然出口的这一句吓得他险些叫出声来滚下去。
幸而筑绮王出手快一把将他抓住:“你都听见了?”
“甚、甚么?”眼前的男子看起来不足为惧,可怀灵却怕他叫来其他人,“我只是个想偷个果子。”
筑绮王回头看了眼尚且是个疙瘩的梓树果,当真端着梯子去给他摘了下来。然而怀灵趁他去摘果子时迅速跳下围墙跑了,头也不回地奔向皇宫。筑绮王转身来不见他,看了看手里的东西,往后一扔又坐下了。
守门的护卫拦下怀灵不让进,他便去爬墙,可谁知还没上墙头便被弓箭给逼退。可他偏偏不死心,高声嚷着要见师父见裳羽,被徘徊在此的舞伶给听了去。
“小离,你这么闹会给各位大人添麻烦的。”舞伶上前拉住怀灵,“快跟我回去。”
“你是——”
“莫胡闹!”舞伶厉声呵斥堵住怀灵的口,连忙向守卫致了歉急匆匆拉他回到客栈去见晏安。
怀灵挣脱几次都被舞伶给缠回去,心里憋着不痛快:“我不识得你,你再不松手我可不客气了!”
舞伶不听他骂,死死抱住他胳膊走进晏安房中:“晏哥哥,他知道仙姑的下落。”
晏安起身迎过来,上下打量怀灵半晌,才问:“你知道仙姑在何处?”
“我师父是男子,哪里来的仙姑。”怀灵总算从舞伶手中挣脱——倒不如说是舞伶松了手,“我还要去找师父,没空与你们说闲话。”
“等等。”晏安一出声,舞伶便又缠上了怀灵没让他得逞。
“你师父可是满头白发?他身旁如花似玉的女子叫裳羽?”
怀灵这才停止挣扎:“你认识我师父和那翠鸟?”
晏安露出开心的笑:“我在等裳羽仙姑,你若知道她的下落,还请告诉我。”
“你松开!”怀灵推开缠着自己的舞伶,拍拍凌乱的衣袖道,“她跟着我师父回宫了,我正要进宫去见师父。”
“你又进不去。”舞伶不喜他。
“白日进不去,夜里再试,总有守卫抓不住我的时候。”
晏安抬手制止舞伶回嘴,对怀灵道:“我有办法让你进去,不过你也得帮我给仙姑带封信。”
一听有办法,怀灵毫不犹豫答应下来:“一言为定。”
“好,你随我来。”
“晏哥哥腿脚不方便,我带这小子去便好。”舞伶说着斜睨了怀灵一眼。
“我要亲眼看着他进去才安心。”晏安接过另一名舞伶递上来的木杖,“小兄弟如何称呼?”
怀灵随手作了礼:“从师姓周,名怀灵。”
晏安点点头。
他口中所谓的办法其实是偏僻的宫墙脚下不知被谁挖出来的地洞,十分狭小。怀灵蹲在洞口扒开茂盛的野草往里看,猫着身子便要钻。
“狗洞你也钻。”跟来的舞伶冷冰冰揶揄他。
怀灵回头看他,满脸是疑惑:“你没钻过?”
“小周兄弟。”晏安从怀中拿出写给裳羽的信交给怀灵,“这里进去后是冷宫,侍卫不多但地形复杂,当心别迷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