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处幽篁又逢君(455)
他嘴唇被咬得通红,不禁吸引了胤善的目光:“我没有亲眼见过他满头青丝的样子。”
“你所见到的仙君是甚么模样?”
“眉、睫,还有头发皆为白色。”胤善回忆着净玉玦的一颦一笑,不由得伸手拂过茕英的眉毛,随后撩起他额前的发丝,“唯有这一缕还是墨色,十分惹眼。”他抽回手幽幽叹口气,“可惜,如今已然全白了。”
“我试试。”茕英闭上眼强行催动体内本就不多的仙力循着胤善的描绘慢慢染白了自己的眉、睫,随后是头发。“额前有一缕墨色的。”他想着胤善这句话拼命留了下被他摸过的那绿青丝。单单只是这般,便几乎快要耗尽他薄弱的修为。
人间百年,天上百日。算来,他也不过是株百日草。
茕英睁开双眼,虚弱得有些站不稳。他还是努力挺直身体对胤善笑:“这般,像了么?”
许是泪水糊了眼,朦胧之间仿佛当真是净玉玦站在他面前,那些所谓的命中注定、那些注定的生死相离全都与他们无关。他不是那个堕魔的苍弥转世,净玉玦也不叫净玉玦,与戎弱重塑的神身无关是只经年化成的玉灵。谁要做三界之主谁去做,谁要为三界而死谁去死,全都……全都与他们无关。
“倘若一切都是梦该有多好。”胤善上前紧紧抱住茕英,将他当成了净玉玦。
茕英有气无力地抬起手拽住胤善的衣袖,笑道:“是梦呀……”
“是梦么?”
“不是梦……我又岂能遇见你……”茕英彻底没了力气,靠在胤善怀里往下滑。
胤善立即从梦里醒过来,擦去泪水抱着茕英要往房中去。茶棚里的柳之见得了,拱拱临香迅速起了身,悄声说了句拦下胤善便往茶棚外跑去。
临香反倒快他一步冲上来拦下胤善,质问道:“你要带他去哪里?”
“回房。”
“他不是仙君。”柳之急切说道,“你、你不能……”
临香这才明白柳之要拦下胤善的用意,接过他羞于说出口的话:“不能同房!寒了仙君的心!”
胤善大吃一惊,解释道:“我是想带他回房休息。”末了再次补充,“让他独自休息。”
两只小妖这才放他走。
山宅中屋子有好几间,胤善随意推开一间空置的走进去将茕英放在榻上。力竭晕过去的茕英静静闭眼躺着,倒更像是他往日见到的净玉玦了。他落身坐于榻边扭头盯着茕英端详,仿佛下个剎那他便会睁开眼打着哈欠坐起身来,将额头靠在他肩上嚷一声困。
结发玉盟的到底是哪一门誓?是否如他所盼望的那般?
胤善想问清楚。
可惜,眼前的并非是净玉玦,给不了他所求之任其一。
“你用他来思念净玉玦实在不应该。”门外传来声音,随着水居跨过门槛的身影而一并出现。他独自前来,避开房中陈设至得榻边这才解开遮住双眼的布条俯身下看,“与我所见的净玉玦并不相同。”
“你见过净玉玦?”胤善抬头问道。
水居闭上眼,布条也随之出现在他双目之上:“百年前的事了。”
胤善似乎想起来了:“他记忆中似乎确有其事。”
“既然如此放不下,为何不去师尊身边?”水居又道,“净玉玦的神识尚存半缕,或许还能感知你在近处。”
“那岂不是令他更为难过。”胤善长叹一口气,“我亦难过。”
“你害怕师尊会替代你心中的净玉玦。你……”水居逼近一步,“不止对净玉玦有情。是恢复了苍弥记忆的缘故,还是你原本便是如此?”
其实胤善并不想回答,可不知怎的,竟还是喃喃说了:“我不是苍弥。”
“你是。否则以你在帝焉的所作所为,会轻易放弃净玉玦?”
“你究竟想说甚么?”
水居一挥袖用力关上门窗,自脚下潺潺而起一柱水流围绕于他二位身周盘旋而上,随后轰然四散凝成冰珠悬浮半空填满屋内。胤善正环顾,冰珠忽然又全数坠落掉进地面,周遭随之失去全部声响。胤善不适应,头晕了片刻才好,而当他闭眼甩头再睁开时,眼前早已改了景色。
脚下与头顶唯有碧空白云,仿佛伸手便能触碰,可当真要触上时才发觉明明空无一物。胤善仍旧是坐着的姿势,身下却是空的。水居双手垂于身侧纹丝未动,双目之上的布条自行解开飘浮在空中。
胤善十分惊诧,站起身来问:“这是何处?”
“我的境界之中。”水居道,“有些话,不宜外露。”
“甚么话?”
“三界之主并非只得由师尊来做。”
“还有谁?”
水居抬起手轻指胤善胸口,将示穹之脉抽离一丝出来:“示穹之脉,也就是你。”
金色丝线缓缓飘向胤善身旁,落地时化出了一道模糊的人形,只可辩得飘摇的衣袂与发丝。胤善觉得这身形十分眼熟,却又想不起究竟像谁。
而此时水居身旁也出现了一道身影,胤善在记忆中见过他,知道他是文天。文天对胤善笑了笑,道:“你我应是初次见面,我是苍弥的五师兄,字和。”
“我知道,字和师兄。”胤善沉下心气正眼看向两位司天,“我若成三界之主,能同时救下净玉玦与戎弱么?”
“不杀你,净玉玦在师尊体内便无用处。可以为他另塑一座身,由示穹之脉来养护。”
胤善忽然想到了什么,拿出净玉玦留下的结发玉:“用此物。”
第一百八十章:神觉恶念无悲悯
九曲万魔山又巍峨了许多,虽不见云烟环绕却依然难窥其全貌。黑袍苍弥立于山前抬头望去,山体煞气涌动如火,看啊看啊便蔓延开了。他收回视线走入山中,身旁的煞气托着远处取来的水。山里的小魔物跑出来跟在他脚边蹦跶,叽叽喳喳没个消停,他未有停下步子用脚轻轻拂开,岂料那些小东西立刻又粘上来欲往他脚背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