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处幽篁又逢君(462)
戎弱恢复了一丝清明眼中逐渐有了神采,他瞥见苍弥抬起的手,无奈叹道:“你做得很好了,剩下的,便交给师父罢。”
胤善垂下目光:“我可不是苍弥。”
话音刚是落下,苍弥便将手触上胤善的背心,随后悄无声息地落成了一堆黄土。胤善再也不是胤善了,可又并非是纯粹的苍弥,而是成了世间一切恶欲的本源,成了混沌。
不知究竟何事发生的茕英跌跌撞撞跑过来,被脚下的青草绊住险些摔倒。戎弱隔空扶了他一下,道:“好好珍惜自己的性命。”
此时离得近了茕英才看清戎弱的模样,便愣了片刻:“您是……玉玦仙君么?”
“回去罢。”戎弱一弹指,便将茕英送回了净玉玦的仙宫中。
本不该是能化出仙姿下凡的修为,院中那株茕英草已有了枯败的迹象,偏偏茕英不在乎。他不顾其他仙草的劝阻执意跳下天门回到浣宁山,闯入司天静修的房中道出了昨夜之事。
别涯神色并无多少变化,倒是水居匆忙下榻赶去了胤善房中确认。
房里空空的,地上还有一只被踩坏的香包。
茕英拾起香包拍去泥土再次收回怀中。
“全白费了……终究还是逃不过……”水居立于房中喃喃自语。
别涯随后才进来。他不知道字和与水居暗地里的计划,不似水居那般失望:“总算到头了。”
“师兄先去,我拿回眼睛随后便到。”
“水居。”别涯叫住转身要走的水居,握了握他的手,这才跟着茕英朝那片原野飞去。
呆立了片刻,水居扔掉手杖寻着玉子儿的气息至得寒霭满银深。玉子儿与年轻一辈的雪兔在打闹,见得水居从天而降便止住嬉笑,神色也不由得端正起来。他似乎明白了水居前来的用意,拍去手上的雪直直望着他,在等。
“时已至。”水居落身于他面前。
“我明白的,不会再躲了。”
脸上盖住双目的布条解开,飘飘摇摇地不见了,露出左眼的窟窿。玉子儿慢慢走过去离得近了些,以便水天一招手便能将他收去。
“玉子儿!”云染挤过面前因畏惧神威而瑟瑟缩成团的同族慌张地伸出手去抓玉子儿的衣裳,“等一下!”
玉子儿回头看他,灿烂笑道:“今日正式任命你为玉子儿座前御兔,以证友谊。”
“吾目。”水居缓缓摊开手心,“还吾身。”
云染奋力快过了水居的声音拽住玉子儿背后的衣裳,却被一起变成珠玉落在司天掌心上。与右眼中的那一颗不同,这颗混着云染的像宝石般闪着红光,水居低头看了许久,才将它放回左眼离开了困兽谷。
在那遥远的原野上,他是最后到达戎弱身边的司天,睁着一双颜色不同的异眸归于自己的方位上。
“你的眼睛,怎与之前不一样了?”戎弱问道。
他跪坐在草地上,抱着枕了他双膝倒地不起的胤善。周围阻隔煞气的障界是在送走茕英后筑起的,已随着他神识的模糊而略见松动。
水居抚过左眼角:“有一只小兔子。”
戎弱笑起来:“凡间处处有情谊,是神仙从不曾想过的,就连当初我在凡间游历时,也未能参透。”
周遭围了一圈的司天冷面正色看着他,半点没有“情”在。
“大荒之禹的禁界之线被我破了,不过辉即的金面留在了山中神殿里,应是能为肃清争取些时机。我撑不了太久,障界一破苍弥便会彻底苏醒。”他向夙重伸摊开手,“诸神之剑,该给我了。”
几位司天有了化剑的动作,却被夙重给拦下。
“原野之外已有仙家筑起阴阳壁,您何不解开障界。”
戎弱笑起来,颔首压低了嗓音,尔后随着他扬起脸看向夙重的动作,脚下的煞气汇聚成风带着胤善飞入天空。
“为何会是今日的局面?”戎弱叹道。“若不将我复活,你等之中的某一个,也并非不能做三界之主。”
司天们追着胤善而去,只留下夙重还立于戎弱面前:“示穹之脉以道为神,以天地为大荒之主。神之初,三界自然之道,便是指的您。”
“我何其渺小,连自己的徒弟都无法庇护,又该如何庇护三界?”戎弱慢慢站起来,拍去身上的野草,“罢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如今落得这般田地皆因凡人邪恶而起,三界灾祸更是源自于此。那便索性肃清凡人重头来过,等到那时,我自归位三界之主。”
他说得平静,夙重却不免大吃一惊:“您知道自己在说甚么么?!”
戎弱抬头看了看凭一己之力便让诸位司天难以招架的胤善,又道:“错在我,也在人。”
“若是人人无欲无求完美无瑕,还要神作甚!”
“好人的确比坏人多,可一个坏人所行之恶便足以摧毁无数善念。分明是凡人之躯凡人之智,却总以为能凌驾天道。”戎弱收回目光,见得夙重神情沉重不由得笑了,“既已朽,除务尽。便以此赎我所犯下的过错。”
“师尊!”
然而夙重来不及阻止,戎弱飞去胤善身边只是甩了甩衣袖,百余位神仙合力筑起的阴阳壁便被他破开了。
迸发的煞气如长戈飞戟冲散了围聚在此的司天直驱四面八方落在了人群聚集的城池中,化做云雾随风散开。凡人肉眼不可见无法避开,便有许多人沾上了,被恶念霸去心智拿着菜刀捡起扁担相互厮杀起来,直到咽下最后一口气才松手。于是赤手空拳的人又将死人手中的武器捡起来,继续挥向下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