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神左手[乒乓](103)
好专业啊。陈玘暗暗赞叹。
他已经完全接受了小乡村有个国手级别的大佬隐居于此。天下还会突然掉下来个仙女呢,村里有个小白球战神怎么了呢,老天安排给他的奇遇!
挑完了球,林琅拈起来,压下快要跳出来的心脏,讲:
“不打关键分,从0开始。我球拍比你的先进,能省点力,但你是男孩子,体能不比我占优势是假的,我们这一来一去的就算抵了,OK吗?”
“我都行。”
还好球是白色的,在黑夜中也不影响,学校里还有黄澄澄的路灯能撒点光,林琅默认是她先手发球了,陈玘蓄势待发。
师徒大战,等于是以己之矛、攻己之盾。
林琅一鼓作气使出来陈玘最为精湛的发球强攻、前三板爆冲,打他措手不及。
如出一辙的球风与招式,让陈玘不禁开始思考,他师父是不是偷偷在外面收了野徒弟了。
陈玘同样热血沸腾。
仿佛站在球台对面的是另一个自己。
人这一辈子,遇到的最大的拦路虎,要跨过去的最大的坎,说白了还是自己。能有几回,脱离此山,能以客观的视角自我剖析,好看的难堪的都认。
陈玘狂喜地迎接板板爆冲,以更难以捉摸的大弧圈冲回去,越冲越有劲。硬凭着难以琢磨的弧圈轨迹,把发球方的主动权抢了回去。
也不由感慨,原来别人跟“陈玘”打球,是这种感觉,直面“陈玘”的球风确实很有压迫感的。但,他自信能打破林琅的防御,那么别人在赛场上面对他时,应该也有类似的感觉吧?
输和赢,在球落地前不一定。他输了正常,赢了正常,像球的转动和摩擦,能够经过每一次与球拍的接触而变化,此一时彼一时,该接下一板了就别想上一个球。
球如风,人如风,误入尘网中亦可突破,来去都自由。
他胸腔中那只躁动又惶恐的豹子,在拍子的开合之间,找到了来路与归途,从此世间好像没有能困住他的囚笼。
“草。”
林琅感慨,年轻的陈玘打球真是带劲啊,要不是她有点东西,估计头都要被打歪。林琅调动步子大角度救球,还不能顾头不顾腚,多加点保险,预防着陈玘下一板的暴力美学。
抡出来那一下小臂都有些发麻。
跟陈玘互拉固然痛快,适当炫技装一手更能让她开怀。
陈玘突然来了一手台内挑打,非常旋的一个下旋,林琅退开到中远台,等着拉回去。
林琅忽而笑问:
“陈玘,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别人扛过了你的前三板,你应该怎么打?”
以前的对手不提。
现在的林琅切切实实扛了过去。
虽然头发凌乱湿漉漉地贴着头皮,没有一点形象。
十几年后更先进的技术林琅不想用,拿他们师徒重合的部分出来,一环绕一环地解题。
偶尔冷不防地变一下拍型,用巧劲抵回去。
互有胜负,真缠斗也能不相上下地拧住劲。
但陈玘一有急躁的迹象,林琅抡回去的都是陈玘最擅长的前冲弧圈、迎头回打,慢慢耗,直到体力耗尽。
陈玘咀嚼这话。
前头有一丝天光若隐若现地招手。
他主攻前三板的,经常发球得分,问他这个问题的人几乎都没扛到他的第三板,扛过去的王皓等人也不会这么挑明了问。
他似乎是不缺乏破釜沉舟的勇气,但又有一点点害怕和张惶……比如,只有吴指导夸过他的反手有灵性,肖指导说他半点也不算天才……
他们早就没心思计分了,不知道几比几。
像下定了某种决心,陈玘尝试了很少练习的反手拧拉。
别人讲他反手不行,讲多了,他便埋头苦练正手体系,越来越不敢将反手用来迎敌。纵然神兵宝剑不拿出来多练,也是会生锈的,藏着藏着,反手好像真的如人所言般退化。
那些人还要返回头来,一副全天下自己最有远见的神态讲:“看吧,我早说了陈玘反手不行。”
本以为动作会生疏的,这灵光乍现的反手居然上台了,巧妙地奔到林琅反手大三角位,速度快得像黑夜里乍现的闪电。
他终于反手拧出来了。
林琅胸口绷着的那根弦一松,手脚软得接不住球,扶着球台滑下去大喘气。
陈玘撒了拍过去扶。
林琅笑出了声,月光撒在她眼睛里,一闪一闪的水光,难怪会有猴子捞月这个成语,好看得紧。
陈玘撩起衣服的下摆给她擦汗。
刚蹭上她的脸,才想起来他的衣服早湿了,急急地撤回,用手背擦。
结果他的手背也脏兮兮的沾了灰,在林琅脸上留下一道突兀的灰印子,又惹得陈玘着急。
林琅用指尖拂去他额头上的汗珠,他这个时期特别爱留一种韩系的逗号刘海,满带着纵横捭阖的少年气,把饱满的额头露出来,很方便人亲。
“有没有觉得,跟我打的时候,就算一时没拿下来,也不怎么难受了?”
陈玘点头。
“《西游记》看过吧?孙悟空一开始不也动不动抓耳挠腮沉不住气,后来呢,在取经路上,摁住了‘心猿意马’,修成正果。有解读说,孙悟空和白龙马就是‘心猿意马’的象征,拴住心猿,牵住意马,给猴子戴上紧箍咒,给马儿指定一个明确的方向,以前赢过谁输过都过去了,从现在开始划起点,你又可以是全盘的赢面,就打呗。”
陈玘用稍微干净点的指腹一点点小心地给林琅清理脸颊,话也是听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