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的冬天，窗外大雪纷飞，鹅毛般的雪片在空中舞动，不断拍打着玻璃窗，仿佛要将整个世界笼罩在一片银白之中，而屋内，却是一片温暖如春的气息。

被剪成短发的小离离，像只受惊的小动物般，小心翼翼地往身边还在熟睡的少年怀里又挪了挪。她既害怕吵醒他，又害怕他不醒来留下自己一个人，殊不知，少年早已醒来。

"副官哥哥？"离离轻声呼唤，她的小手摸索着，触碰到少年开始冒出青茬的下巴。"副官哥哥？"她又唤了一声，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确定。

李天唯终于睁开眼睛，清秀的面庞上浮现出温柔的笑意，一双灵动的眼睛注视着怀中的孩子。"小姐啊，你每天都醒这么早，晚上又睡得很晚，长官都骂我了。"

“爸爸骂你什么？”

“骂我成天值班打瞌睡。”

“副官哥哥，爸爸好像不要我了……”

“谁说的？！”少年心中怒火猛然烧起，他要活剥了那个人的皮！

“我听到的，他要把我送给五叔叔。”

“不可能的，还有夫人呢，长官，长官他，”少年开始语无伦次，“长官这么爱夫人，夫人说什么都听的。”

“妈妈……做不了主，妈妈，”小小的孩子低下头，大眼睛里滚出一滴泪水，“好像快死了……”

“……”

“副官哥哥，”

“小姐……”

“等我长大了，我一定回北平找你，我们还这样睡在一起好不好？没有你我睡不着的。”

“长大了就不能这么睡了啊，小姐。”

“我知道的，要夫妻才行，所以，等长大了，我回来，我们就和爸爸妈妈那样做夫妻吧。”

少年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个天真无邪的孩子，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感。他看着离离伸出的小小的弯曲的小指，心中既感动又心酸。谁能预料十二年后会是怎样呢？即便是他这个半大的少年，也觉得这个承诺太过孩子气了。

但是，他还是伸出自己的小指，与那小小的指头勾在了一起。

李天唯抬起头，用自己的手指轻轻勾住离离的手指，仿佛要重现当年的约定，"离离，"他轻声呼唤，声音里充满了期待和不确定，"你还记得吗？"

第 98 章

原来不记得，可是现在想起来了。

离离早就醒了，她迷迷糊糊的听到李天唯说的话，吓了一跳。

退了烧，头脑清明不少的她不断的自问——还有这事儿？！

算了，有就有吧，小孩子的誓言要是当真的话，那天下早就乱套了。

但是，人一旦醒了就很难再装睡着，呼吸、心跳，尤其是眼皮，都很难控制。离离本想再演一会儿，等李天唯走开，可似乎李天唯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离离？你醒了？”李天唯的声音有些颤抖之外似乎还有些别的意味在里面。

离离知道再装下去也没意思，于是缓缓睁开眼，轻声说："我……刚醒。"

此地无银三百两。

李天唯原本握着她的手，突然一下子松开，离离的手臂无力地跌落在床上，她不由得发出一声轻呼："啊！"李天唯连忙又握住她的手。

"我……"李天唯左右为难地看着她，眼神里满是关切，"你感觉怎么样？"

"渴……"离离虚弱地说。

李天唯赶紧倒了杯水，小心翼翼地将离离扶起，让她靠在自己怀里，一口一口地喂着水。他的动作是那么轻柔，那么细心，让离离不由得想起小时候生病时他照顾自己的情景。

"副官哥哥……"离离情不自禁地唤道。

"嗯？"李天唯应声，目光温柔地注视着她。

"谢谢你……"离离由衷地说

李天唯的嘴巴动了动，却发不出一个音节，他不知道应该作何反应，难道说不用谢？

这三个字就像一堵无形的墙，会瞬间将两人的距离拉远，本来亲密无间的两个人，顿时有了一种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的感觉。所以，他不能说。

然而，他此刻想说的，却也不能说。

人生总是时时处于两难，年轻男女的感情上尤其是。

李天唯将水杯放在床头，“你躺一会，我去叫长官。”

"爸爸回来了？"离离很惊讶。

“长官当晚就回来了。”

当晚，就回来了？爸爸？因为她生病当晚？离离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脑子烧糊涂了，幻听了，这几个词语是怎么能组合到一起去的？

正当她疑惑的时候，门外传来了脚步声，紧接着，门被推开，一脸疲惫的徐以秾快步走了进来。

离离有些吃惊地看着父亲大步走到床前，用听诊器仔细听了她的肺音，然后详细询问了病情。突然间，他将她紧紧搂在怀中。

这是离离第一次被徐以秾这样拥抱，军装衬衫的布料摩擦着她的脸颊，有些刺痛，她发出轻哼。

“怎么了？”徐以秾将她放开，关切地看着她，然后伸出手指让她随着他的动作转动眼珠，“有些水肿，但还好，这是几？”

“3。”

徐以秾的手掌贴在离离的额头上，她感受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变化。虽然之前父亲对她也不错，但总有一种隔阂，很少对她流露除了微笑、生气或冷漠之外的情绪，而刚才那个拥抱……

"咕噜噜——"离离的肚子发出了响亮的抗议声。

徐以秾笑着问："想吃点什么？"

"意面……"离离小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