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孤枝(118)
闹了一阵,虞枝更累了,本继续绣些花样的心思也歇了。
这些日子她在谢玄面前属实是越来越放松,困了倦了后,也不顾谢玄是不是还坐在旁边一个劲地盯着她看,像是要在她脸上雕花似的,就自顾自地闭眼入睡,一觉到天明。
今夜也是如此。
只是恍惚到似睡非睡之间,她听到耳边似乎响起谢玄的声音,很轻,带着眷恋。
“其实什么都不绣就很好。”
好像是谢玄俯在耳边,微凉的墨发擦着她的脸颊。
“只要是你……就好。”
求见
时间就这么过了几日,直到谢玄的人找到了解开暗道的方法,派人来通知虞枝。他忙于同东胡的交易,又对元临留下的暗道不感兴趣,便让虞枝先去瞧瞧。
虞枝在殿里闷了几日,吃不下睡不好,正觉得日子难捱,去御花园走走,再看一看元临的暗道权当散心。
她由春桃搀扶着。
几场雪下来,世界一片银装素裹在晴日下清透冰凉,纯洁的白露出纯净之美。
春桃折了几枝红梅抱在怀里,幽香阵阵,随脚步似有若无。
虞枝闻着,头脑也被这冷香濯地清醒了些。她手抚在已经微隆的肚子上,步调缓慢。
“等回去奴婢找个素净的白玉瓶来装这梅花。”春桃絮絮叨叨,跟树上的小麻雀似的。
虞枝笑着同她说话。
不一会儿,那假山就在眼前了。
雪后路滑,宫人不敢让虞枝从假山小路翻过去,于是虞枝只能从御花园另一侧绕远到假山后。
那日异常的石头上半分积雪也无,显然是被研究了个透彻。
“臣参见皇后娘娘!”羽鸾卫小队长安歌从假山旁过来行礼,“臣已探查过,里面并无危险,还请娘娘放心入内。”羽鸾卫受谢玄直接统领,安歌是谢玄派来保护虞枝以防意外的。这工作本该魏晖来派,但谢玄想起这些时日魏晖对虞枝的热情和偏护,心中渐渐不适起来。尽管谢玄清楚魏晖这么做是为了虞枝身边的女官冷心兰,但他仍无法忽视当他从魏晖口中听见魏晖亲切地唤虞枝‘娘娘’时的烦闷。
偏偏魏晖迟钝,迟迟没发现谢玄的不满。谢玄干脆将保护虞枝这项责任重大的任务交由自己发号施令,以免魏晖总是借着职务之便‘娘娘’长‘娘娘’短,听得谢玄想把魏晖一脚踹回边塞吃沙子去。
“辛苦。”虞枝对安歌点头示意,随后在羽鸾卫点燃的烛火中踏进暗道。
这暗道前半部分狭窄幽长,须得有人拿着蜡烛在前方照路,虞枝才敢迈入。可走过最开始的这段路,拐过一个小拐角,一切豁然开朗起来。明亮的金雕灯柱上燃烧着上好的蜡烛,墙壁上有腾龙的发光图形,仔细一看竟是由大大小小夜明珠镶嵌而成,奢华非凡。里面书桌笔墨一应俱全,休息的床榻小椅俱是由珍贵的黄花梨木制成,在烛光与珠光下泛着温润的木制光泽。再向里看去是一条比入口处宽敞了大半的幽道。
“这暗道通往哪里?”虞枝看着远处又变得漆黑蜿蜒的暗道问。
安歌拱手答道:“回娘娘,通往城外。”
“城外?!”虞枝震惊。这密道竟然挖了这么长,简直是不折不扣的逃生之途。“怪不得他从未提起过。”虞枝喃喃。
这就不奇怪了。
这密道不仅是元临存放珍宝独自赏玩的地方,更是他退无可退之时的一线生机。保护一个秘密的最好方法就是不对任何人提起,以元临的多疑,他应该会奉行这条准则。
虞枝抬手,略挥退了跟在她身侧的安歌和春桃,自己一人走到元临的桌子旁。
上面还搁置着一张宣纸,宣纸上有半首词,上阕已经填好,下阕搁置着,似是还没想好。笔墨早已经干涸,就连思索时晕染开的一点也成了这词的一部分。虞枝盯着入神。
是被无数词人大家写过的《江城子》,而元临歌咏的是冬日雪梅。
他在此凝神时是喜是忧?那日还发生过什么?她和谢玄又在重复着怎样的命运?一切都不得而知。一个极为寻常的冬日,却多年后的今天埋下伏笔。
虞枝手按在那张已经变得干硬的宣纸上,仿佛隔着时间与元临的笔端重合,但相顾无言。
“皇后娘娘?”安歌见虞枝出神许久,怕虞枝有什么意外,便忍不住出声。
“没事。”虞枝思绪被打断,深吸一口气摇摇头。
“娘娘若是身子不适,便先回去吧。待臣把这些东西整理了再给您过目。”这地方终究是地下,寒冷不见阳光,待久了难免损人精气。
虞枝继续摇头,手翻阅的动作不停,直到将元临写的诗词看完。其实数量也不是很多,但有些一看就是元临幼时所做,字迹稚嫩,后来则有长进。不难看出这密室是元临从小就知道的,是他一人的独处空间。
尽管虞枝和元临已走到恩尽情断的地步,但虞枝看到这些过去之物也不免伤神。只是多想无益,虞枝正要放下,目光却被桌子下的一个箱箧吸引。
“这里面装着什么?”虞枝慢慢蹲下身,因怀着身孕,这动作笨拙了些,让虞枝对自己的身体感到陌生和不适应。
“回娘娘,”安歌怕密室里有机关伤人,像这些密封的箱子墙壁都一一检查过,确定无事后才敢让虞枝进来,“好像是些书信。”安歌匆匆瞥过几眼。
虞枝听完,叫安歌将箱箧抬上来打开。上面积了灰尘,一移动就悬浮起来,有些呛人。
虞枝用手帕捂在口鼻间,伸手去拿一张张书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