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锁孤枝(3)

作者: 宝帘银钩 阅读记录

贵妃为何一直揪着虞枝不放,不过是她在心底害怕虞枝会用这张脸再度讨得皇帝的倾心。可是她错了,虞枝这辈子求得不过是‘刚烈’二字,若是弃了这个,她当初又何必像只莽撞的飞蛾一般,不顾太后的劝阻,死也要嫁进来。

撞得头破血流,肝肠寸断,就连引以为傲的那一点尊严都被细细碾碎。

“陛下,臣妾所求唯有一件事。”她整理了衣衫容颜,好叫自己看起来还像个皇后。

“什么事?”皇帝皱眉。他今夜是头一回没听贵妃的温存软语,踩着泥水远远而来。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次似乎与从前不同了些,心里隐隐有些莫名的惊慌,好像这次不来见她,以后就没机会见了一般。

“求您在臣妾死后秘不发丧。”

“这是什么要求?”元临不解,似是看怪物一样看着虞枝。他以为她会以死相逼,叫他废了贵妃,再不济也是饶恕了她流放北境的家人。

“臣妾父亲年事已高,兄长一心为国积劳成疾,再经不起一点打击了。”虞枝想这是她能为他们做的最后一点事了。

“你还当真要死?”元临瞥见案台上的一抹白色,心底冷笑,“那我就答应你。”他不相信地摆摆手。

“多谢陛下!”虞枝手捧着凤钗行礼,意欲将其还给元临。

元临霎时被触怒,他可以一百遍一千遍厌弃虞枝,但虞枝却不可以伤害他一次!

他将凤钗摔碎,转身走入雨中。

沾染了雨水的沉重大门再度被合起,外面仿佛有些骚乱的声音,但是虞枝不在意了。

她看见四散的珠光宝气流落到不曾被人窥见的边边角角,如同她奉献出的真心,碎了一地。

白绫长而顺滑,柔柔垂了下来,摇晃在殿中央。

屋顶的房梁都是天下最厉害的能工巧匠锻造而成的,坚牢无比,足够承载她生命的重量。

虞枝站在凳子上打好了最后一个死结。她想她这一生的错都是由她的固执开始的,如果她能放过自己就好了,但是放下……她从没见到过谁能轻易将心底执念轻轻放下,这才是最可悲之处。

悲悯的佛像半睁着双眼,无言地注视着这一切。案上的香炉升起袅袅香烟,飘散在屋子里头。

虞枝盯着那抹徐徐散开的烟,她已下定了决心,正要踹开凳子赴死,却听见外面一声惨烈的叫声。

下一秒,有人从远处跑过来,大叫道:

“谢小将军……反啦!”

造反

一声布帛撕裂的清响划过大殿,虞枝猝不及防地重重摔了下来。头眼昏花之际听得一句——

“谢小将军起兵反了!”

虞枝怀疑是她摔得太狠,出现幻觉了。明天是宫宴的日子,谢玄是有可能为了方便住在宫里,但是反了是什么意思?

虞枝一边艰难地从地上微微直起身子,一边用手揉了揉剧痛的额头。果然一抹温热黏腻顺着她鬓角流淌,她撞到了桌角,磕得头破血流。她算准了房梁的坚实程度,却没料到这白绫竟然如此易碎,想来是内务府见她无宠,挑了陈年的老物件来打发她。

虞枝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了,谁能想到内务府的狗眼看人低竟然救了她一命呢?

可不等她有所反应,更加混乱的喊声脚步声就再次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不懂今天这是怎么了,但是心跳却越来越快。

瓢泼大雨也掩盖不住那浓重的血腥味。一开始虞枝以为是她自己的血,直到外面积水反进光滑到能照镜子的殿里,她借着明明灭灭的烛光,看到了清澈雨水中的一丝丝血色。

外面在——

‘砰’一声,大门被狠狠踢开。

虞枝慌忙地站起身,死死扶住桌案,好稳住自己踉跄的身体。

那人仿佛自地狱提剑而来,带着一身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虞枝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直到借着闪电的亮色看清了他的容颜。

她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惊道:“谢玄?!”她声音颤抖,因为看见自他背后流淌的‘水滴’。

一连串的、鲜红的,从他背在身后的手间滴落下来。

来人轻笑,语气却不那么美妙,他道:“娘娘万安。”

娘娘万安。

一如当年,只是如今是带着咬牙切齿的味道,叫人毛骨悚然。

“你要……”虞枝看着外面来来往往的士兵控制住整个皇宫,说出了她一直不敢相信的猜测,“篡位?”

“娘娘聪慧一如往昔。”谢玄和缓了语气,眼眸一转,看向地上碎裂了的白绸。

“这是?”他抬起长剑指了指,目光玩味,“白绫?”他自问自答,仿佛不在意虞枝的错愕与愤怒。往下坠着殷红血水的衣摆随他逼近的动作晃动,好似一路盛开摇曳的花朵,如同他极为俊美却处处透露出危险的容颜一般。

虞枝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接受这个突然的消息了。别说是她心目中奉为圭臬的纲常伦理,就是做臣子的最基本底线,谢玄都没有遵守过。

谢玄像是没看到虞枝的抗拒似的走近几分。

略凌乱了的墨发被雨打湿,发梢滴着透明的小水滴,直直地贴在他劲瘦的脊背腰间。一别经年,谢玄成熟了许多,眉眼间不再只有少年的那股子桀骜凛然,还多了几分深沉的隐忍和刚毅,同他本妖冶的五官并不相称。

他母亲是谢将军的外室,一个青楼出身的女子,凭着一副顶好的容颜才博得了谢将军的喜爱,生下了谢玄。谢玄继承了他母亲的精致与谢将军与生俱来的武将威严,融合成了今天姿容绝代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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