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孤枝(55)
谢玄赶紧收敛起笑容,变得正色,怕叫虞枝觉得他是傻子。
谢玄故意放轻了语调,哄孩子般关心她身体可恢复好了吗,一双眼睛专注地盯着虞枝。
谢玄不是多情的桃花眼,可偏偏他定神目不转睛地盯着虞枝时,虞枝从中觉察出一股多情的春意。虞枝这时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谢玄虽是武将,但五官似并不粗糙宽阔,反而在端正中流露出一种迤逦的魅力。
这多亏了谢玄夭桃秾李的母亲,他继承了母亲精致夺目的五官。以前他不觉得这有什么好,反而因谢宸的嘲弄而自卑,后来长大了,他开始不在乎别人的诋毁和恶意,便更不在乎自己的容貌了。
而如今他看着虞枝明显愣神的眼神,心底暗自庆幸自己的脸没给自己拖后腿。只期望虞枝也同那些给他扔鲜花水果的女孩们一样大胆地表达爱意。
“落水那日我在岸上捡到此物,想是虞小姐落下的。”谢玄拿出一只宝红珠子穿草绿水滴琉璃的明月珰。这东西本是坏了的,珠子散落在岸上。谢玄留了意,将其收起,又添了银线缠好。
谢玄为自己的手艺打鼓,心里七上八下不安稳。他是第一回给女儿家送东西,思来想去还是以还东西的名义行事好,能减小些被拒绝的概率。
虞枝迟疑,她确实丢了一只明月珰。只是……她略眨眨眼盯着谢玄。
就这一瞬间,谢玄心里已百转千回,就差懊恼地收回手,向虞枝道歉自己修坏了她的首饰。
不想,虞枝接着却轻笑了一声,引得谢玄本沉入谷底的心再次飞升。
谢玄屏住呼吸。
虞枝从他手掌中拿过明月珰,肌肤相擦,生出无限眷恋。
谢玄慢慢收回了手,动作轻到如在梦中。
他不知虞枝的迟疑是为何,只能在回去后的无数个夜晚冥想——许是她不喜这颜色,又或者是他自作主张加的银线是画蛇添足,还可能是她根本就不想收下他的东西……
谢玄辗转难眠。
而虞枝不过只是笑他擅自改了这明月珰的样式也就罢了,偏偏只做一只,她还怎么戴出去?两只不一样的小东西,只能压了箱底。
这阴差阳错的误会隔了好多年,谢玄也没弄明白,而虞枝早已渐渐忘却了。只记得茶楼会面时,那片杏花开得极好。
……
“娘娘泡得时间够久了,再待下去小心起来头晕。”春桃适时拿来干净的衣衫伺候虞枝穿戴。
虞枝睁开眼,从回忆中苏醒。
她身子的酸痛已经褪去了大半,整个人难得浑身懒洋洋的,像是太阳底下晒够了的猫儿抻了个懒腰。
等回到璃月一山青时,虞枝以为谢玄会先睡了过去。谁想一进门,就见他一个人坐在桌子旁,手里不断把玩着一只明月珰。
虞枝下意识抬手去摸,果然,耳朵上只剩下了一只。
另一只正安静受谢玄摆弄呢。
“娘娘怎如此爱落下此物到朕手中?”谢玄理智显然已经恢复,说话也慢条斯理,带着轻柔的戏谑。
他在提起往事,还怕虞枝想不起来了,贴心地等着虞枝回忆。
他却不知虞枝刚在泉水中回忆过这一幕来。某种程度上来讲,也算是心有灵犀。
“还不是因为你。”虞枝小声嘀咕,想要越过谢玄去床榻上休息。她现在迫不及待投入绵软被褥的怀抱,一觉到天明,好缓解身上的乏意。
“什么?”谢玄歪头,故意耐着性子陪虞枝打趣。
虞枝咬牙冷哼,模样像极了谢玄曾喂养过的一只波斯猫。那猫儿曾是边关一位郡主的爱宠,因其来自异域,样貌美丽,颇受她宠爱。只是这猫儿性子倔强,玩闹中咬伤了郡主的手,被她一气之下丢了出去自生自灭。
一直生活在人类锦衣玉食照顾之下的可怜猫儿突然被扔到黄沙漫天的城外,除了吃沙子喝腐水,没有其他的存活方式。
谢玄是在一次夜里犯了头痛,不想惊动他人,便只身来到城外的孤冢静坐。
大漠昼夜温差大,猫儿怕冷,踟蹰许久,才决定踮着脚步来到他的身边,贴着他的腿侧汲取一点点温暖。
那猫儿既警觉又迟钝,警觉在刚开始谢玄只是坐麻了换个姿势,它都要一蹦出去好远,迟钝在谢玄见它可怜,抱它回城喂了些干净的食物它就以为他是好人安心住在他帐子里,偶尔心情好时还会主动摇着尾巴来蹭他的手背。
像虞枝一样。刚认识时充满戒备,而后被他的温柔外表哄骗了就渐渐放下心防,甚至开始关心他的身体与喜怒。
“娘娘喜欢猫吗?”谢玄敏捷地拉住虞枝的手腕,打断了她入睡的想法。
虞枝被拉住,面色不虞,“不喜欢。”虞枝没养过猫,谈不上喜欢还是不喜欢,但谢玄主动问的,她还是一概答‘不’的好。
谢玄自顾自,“朕曾经养过一只波斯猫,性子同娘娘像极了。”
“……”
“都是会咬人的主。”
“我要睡觉了。”虞枝决定无视谢玄的碎碎念,她是真的困得睁不开眼睛。
“等等。”谢玄不松手,“还没喝交杯酒。”
合卺酒
虞枝一愣。他们这种名不正言不顺的半路夫妻,何必把仪式都做全?
偏偏谢玄在这些细枝末节的地方咬得紧,仿佛做真了这些,他们就可以白头偕老一般。
虞枝拗不过他,认命坐了下来。
合卺合卺,就是拿一个苦葫芦劈成两半做盛酒的容器,再用细细的红绸把两个葫芦连起来,新郎新娘各拿一半,共饮下此酒,象征结为一体。